人民币汇率成中美经贸博弈“死结”

    撰文本报记者李可

    编者按：1美元兑人民币6.5849元！这是2011年2月10日银行间外汇市场美元对人民币汇率的中间价，虽然这样的“惊世”汇率再创汇改以来新高，但当新高成为“常态”，从“破8”到“破7”，从伪命题到真枪实弹时，人民币被全球“关注”已是家常便饭。无论外界如何热议畅想人民币，中国官方的态度始终如一。外交部发言人近日称，中国将继续推行汇率改革。

    也是在2月10日这一天，奥巴马政府决定，再次向世界贸易组织（WTO）提出两项针对中国的诉讼。外媒普遍认为，美国此举的意图仍是施压中国开放市场并解决汇率问题，并称中美在兔年又迎来了新一轮贸易摩擦。

    随着2月18日至19日二十国集团（G20）财长和央行行长法国峰会的迫近，美国正急着想说服一些国家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对华施压。近日，美财长盖特纳将出访巴西，据报道，人民币汇率将是双方会谈的主要议题之一。国内专家认为，美国拉拢巴西的原因是，中国和巴西共属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互相有一定的竞争，所以巴西可能成为美国的“同盟”。但这对中国的影响并不大。

    舆论认为，美国正在合纵连横，希望在G20峰会上发挥主导权，竭力将与会国家的目光聚焦到人民币汇率问题上。不过，与其说美国是对人民币汇率感兴趣，不如说是美国要夺回在G20的领导力。因为在去年G20首尔峰会上，美国因量化宽松政策成了众矢之的。

    另据法新社2月11日消息，美国针对中国提出了两项诉讼，一项是针对中国对原产于美国的取向电工钢产品征收反倾销税的行为。另外一项则针对中国对美国提供的电子支付系统进行“歧视与限制”，从而使中国本土的支付系统银联卡受益。这两个案件从去年9月起就已经在运作，美国方面在今年2月11日正式宣布将两项诉讼交由WTO裁决。外媒普遍认为，美国此举的意图仍是施压中国开放市场并解决汇率问题。

    美未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

    《人民日报》此前报道，美国财政部2月4日向国会提交的最新《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报告》称，美国的主要贸易伙伴国都没有操纵汇率，以获得不公平贸易优势。中国不符合汇率操纵国的有关定义。

    这份半年度报告原定于去年10月提交国会，之所以推迟，与“中国因素”不无关系。去年第四季度，美国国会一些对华强硬派议员强烈要求美国财政部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以逼迫人民币汇率大幅升值，扭转中美贸易不平衡局面。一些议员甚至谴责美国政府对人民币汇率被低估问题态度暧昧，对华过于软弱。但是，一旦美国政府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必将遭遇中国的强烈反抗，那么，中美贸易将受到重大影响，这对于金融危机后复苏缓慢的美国经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为此，美国政府慎重再慎重、理性再理性，避开议论尖锐时期，拖至现在才向国会提交报告。

    国内分析家认为，美国没有把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并不意味着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对中国施压减轻。美国政府可能会认为没有把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中国就必须自觉加快人民币升值步伐。接下来，美国政府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声音将会更加强烈。现在已经有机构预测人民币汇率升值步伐或于2011年加快，预计2011年人民币对美元同比升值5%。更有分析认为，如果预测成真，那么，人民币汇率将在今后一年半时间里升值10%左右，这对于中国出口乃至中国经济来说，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美国众议院筹款委员会民主党领袖莱文日前表示，他将再次提出一份类似于在2010年众议院通过的关于人民币汇率的法案，该法案目标仍是中国的汇率政策。他表示，即使考虑到中国的高通胀率，人民币仍低估了约15%至25%。根据该法案，作为对汇率低估国家的报复，美国将可以对从该国进口的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据媒体报道，该法案获得通过的几率很低，人民币升值实际上也只能部分缓解中美贸易的逆差问题。虽然美国财政部拒绝将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名单，但是，围绕中美贸易的反倾销、反补贴案却是越来越多，涉案金额也越来越大。

    据了解，2010年12月9日，美国修订其贸易便利政策，享受到美国贸易优惠政策的国家共三类164个。中国作为美国第三大出口市场，且具有更大的市场潜力，却被排除在“164个”之外。对此，中国商务部部长陈德铭认为：“现在，中国已经是美国对全球出口的第三大目的地，而且随着今年中国扩大进口的计划，这个地位还会增加。但美国对中国的贸易有歧视，中国希望美国能够改变这样的政策，让中美贸易更加平衡。”

    而美国再次将中国“告”到WTO，引起了外国媒体的广泛关注。美国《华盛顿邮报》认为，美国此次向WTO提起诉讼的主要目的仍是促使中国为外资企业提供更为开放的市场，同时对中国所谓的“人民币汇率操纵”问题进行施压。报道称，美国商务部数据显示，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在2010年达到了2731亿美元，比上一年增长了20.4%，而此次申诉刚好发生在该数据公布之后。

    美国《华尔街日报》则称，由于美国对华贸易逆差在过去的几年中不断攀升，奥巴马政府正遭受空前压力，正受到美国民众关于“政府能否保障美国核心利益”的质疑。同时，美国贸易官员还将每年创造千亿美元贸易的中国银联卡与美国利益扯上关系，认为必须借此机会施压中国，使之打开市场，让中国消费者接受外国企业的服务。

    中国巨额订单“增信释疑”

    中国的大门开得还不够吗？1月18日至21日，在68个小时内，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问了美国华盛顿、芝加哥两地，出席了近20场活动，并给美国带来了约450亿美元的经贸大单。美国总统奥巴马都不得不承认说：“订单让23.5万美国人保住了饭碗。”

    胡锦涛在接受《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联合书面采访时，尽管仍然承认中国的人民币在实现国际化之前需要一个“较长的历史过程”，但他并不掩饰人民币国际化的决心。尽管最初，美国会对人民币国际化冷眼旁观，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乐见其他货币承担国际货币的责任和义务，以使美元政策获得更大的灵活性，但随着人民币国际化形成一定规模，美国出于维护自身核心利益的需要，势必通过各种手段抑制人民币国际地位的上升。对美国而言，除了军事优势地位之外，第二重要的就是美元的优势地位。

    虽然并没有公开批评以美元为中心的不公平国际货币体系，胡锦涛却强调说：“美国货币政策会对全球流动性和资本流动产生重要影响，应该保持美元流动性的合理稳定。”这是中国政府公开要求美国在货币政策上承担更多国际责任的呼声，也是对美国定量宽松货币政策的委婉而含蓄的批评。

    数百亿美元的订单合同，数十万个就业机会，胡锦涛访美所达成的经贸成果，无疑给一度风云变幻的中美关系开启了暖春。一直在抱怨“中国人抢走美国饭碗”的美国人民，相信已经看到了两国经贸合作的“正效应”，巨额订单起到了“增信释疑”的作用。

    尽管如此，虽然美国在此次报告中没有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但在措辞上比上份报告（“低估”）严厉许多（所谓“严重低估”）。显然，这是白宫在安抚国会内的那些强硬派。尽管如此，美国国会内的许多议员还在不依不饶。纽约州民主党参议员查尔斯·舒默就一口咬定中国操纵汇率显而易见。美国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马克斯·鲍卡斯则批评奥巴马总统放任中国。可以预料，一些国会议员还会继续在美国国会就人民币汇率问题杯葛白宫。

    值得一提的是，人民币汇率成为中美两国的博弈死结，其实是美国人的心结所致。奥巴马政府任内已经发表了4份汇率政策报告，在每次报告中，美国财政部均称没有发现中国政府操纵货币。这意味着白宫其实很清楚，人民币汇率不是困扰中美两国的“问题”，纯粹是美国国会挑起的——即咬定美国经济不振和高失业率的原因在于人民币汇率被低估。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FM）首席经济学家奥利维尔·布兰查德不久前在谈到中美两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的分歧时，认为两国间没有根本的冲突，而是在时机的选择上出发点不同，所以做法不同。“美国出于自身的利益迫切要求人民币升值，从而增加出口；而中国鉴于自身经济的巨大规模以及经济转型的稳妥，希望按照自己的步伐让人民币逐渐升值。”他说。

    人民币汇率成美国外交利器

    2月10日，中国外交部举行了例行记者会，发言人马朝旭在回答有关巴西、印度指责中国汇率政策方面的问题时表示，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是中国的既定政策，这一机制符合中国长远和根本的利益，中国会继续按自主原则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大量事实已经表明，人民币汇率并不是造成中美贸易不平衡的主要原因，人民币升值也不会解决中美贸易不平衡问题。中国从不刻意追求贸易顺差，中国政府也从来没有通过所谓的汇率操纵从国际贸易中获利。

    中国加入WTO以来的10年里，中美经济关系的一个重要变化就是，金融和货币问题取代常规的贸易摩擦，成为两国经济纷争的焦点，其中，人民币汇率问题成为两国经济纠纷的核心症结。自2003年9月时任美国商务部部长埃文斯在访华时首次向中方提出人民币升值的要求以来，在长达7年多的时间里，中美货币争端时起时伏。与贸易摩擦的功能性和局部性截然相反，金融和货币问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影响两国宏观经济发展的基本面，乃至整个全球经济秩序的塑造。

    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美国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G2”概念的提出者伯格斯滕强硬表示，人民币在全球范围内被低估了大概15%至20%，而人民币对美元被低估了大概25%至30%，因此，人民币对美元要有大幅升值。这是一种在美国颇有市场的看法。尽管在目前通胀压力高企的背景下，人民币的适度升值符合中国整体国家利益，而且中国方面也确实正在这样做，但是综合多种因素考虑，伯格斯滕提出的仍然是一个中国在短期内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中美之间在人民币汇率上的争吵与分歧，或将继续进入下一个10年。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基于美国白宫和国会相互制衡的国情，白宫无论出于内政选举的需要还是对华外交博弈的诉求，人民币汇率将成为最有效的外交利器，期冀以此获得外交利益和安抚国内政客和民众。乍看起来，奥巴马政府的人民币汇率游戏玩得似乎已炉火纯青：外交层面，人民币在稳健升值，得到了中国方面的汇改承诺，又获取了中方的贸易大单，迟来的“报告”又让中国松了一口气；内政层面，彰显了对华外交成果，舒缓了因朝鲜半岛局势和美国“重返”亚洲而恶化的中美关系。另外，美国经济复苏的最大软肋——失业率在2011年1月下降了0.4%，达到9%，达到了2009年4月以来最低水平，在奥巴马第一任期中后期，这至少为他积累了一点争取连任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