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书法家批评系列之四——空海

    ■任钦功

    自飞鸟时代以来，日本文明的发展一直是以佛教为带动的，而佛教则是以大陆为传承的。经过几个世纪的学习和积累，到平安时代初期，以最澄天台宗和空海真言宗的创立为标志，日本文化掀开了其“本土化”发展的序幕。书法也在整个社会文化发展变化的互动中，从几个世纪的积累时期开始了突变时期的发展，并造就了空海、嵯峨天皇、橘逸势为代表的书法巨匠，史称“平安三笔”，空海则为“三笔”之首，又因为平安时代的日本书法是为僧人书家所统领，由此，空海的领袖地位便无可质疑。

    最澄是日本书法史无意识发展时期和有意识发展时期承前启后的人物，那么空海则是这几百年日本书法发展的集大成者，在日本书法史上竖起了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丰碑。空海传世的书法作品很多，其中代表的作品有《瞽指》、《三十帖策子》、《灌顶记》、《风信帖》、《七祖像赞》、《文笔眼心抄》、《益田池碑铭》、《崔子玉座右铭》、《孙过庭书谱》、《新撰类林抄》、《篆隶万象名义》等。依风格的变迁，可以把空海的书法发展历程划分为两大阶段：入唐前和归国后。

    空海入唐前流传下来的代表作品是《瞽指》，这件作品是空海二十四岁（797）时所书。是其最有代表性的一篇佛教理论文章，文中通过对儒教、道教和佛教进行论证，然后对儒教和道教提出批评，表明了其对佛教的推崇。从书法技巧上来看，用笔锐利、迅疾果断、使墨饱满，充分体现了当时的青春气质。加之其这一时期对法帖所涉单一，故用笔尚欠灵动，章法整齐划一，缺乏收放大小的变化，作品气韵略显浮燥。

    空海三十一岁（804）随遣唐使入唐求法，为其日后的书法成就创造了历史条件。入唐之后，空海对中国书法进行了广泛的学习，他的广泛涉猎在传存的作品中有着充分的体现。如在唐期间所书写的《三十帖策子》是地道的王羲之法韵，轻巧凝练、淡雅脱俗。而归国后所书的《灌顶记》则深得颜真卿书法的精髓。《灌顶记》书写于公元812-813年，这一时期的空海已从动荡的政治环境中摆脱出来并得到了天皇的极力推崇，是其事业发展的鼎盛期，这一时期，他的书法也进入了成熟期。《灌顶记》是法事灌顶时的随笔纪录，行间参差错落、字体大小穿插，使墨时而涂抹时而添加，随手写来自然淳朴，无有造作的痕迹，同颜真卿的《祭侄稿》如出一辙。《风信帖》是空海书法成熟的最典型的代表作品之一，这件作品是空海写给最澄的三件尺牍，因为所书写的时间略有不同故技法表现也有所差异。第一件、第二件是行书，侧重于王羲之书风，但已化去了刻意模仿的痕迹，在精熟的王羲之书法笔意中不乏颜真卿的厚重和孙过庭的飞扬。第三件尺牍则以草书为表现形式，在汲取孙过庭《书谱》的精神中寓于了王羲之的秀润典雅。

    空海以“遍学诸家，汇入腕底”的精神成就了自家书法风貌，成为日本书法“本土化”发展的典型代表，也使得日本书法由平安以前的单一服务于佛教而完成了感情宣泄载体的功能。

    空海不仅在楷书、行书、草书的贡献上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而在篆隶书的成就上有着同等的历史地位。空海所传世的《七祖像赞》、《益田池碑铭》、《篆隶万象名义》是目前所见到的日本最早的篆隶书法作品，而《篆隶万象名义》则是日本最早的书法字典，他的历史意义不言而喻。正由于其于书法诸体的全面修养，后人史者又称其为“五笔和尚”。空海在大力传播和发扬唐风书法成为日本书法“第一人”的同时也“请来”了书法理论，并且其在书法理论的建树上相对于他的书法毫不逊色。

    空海在唐期间曾得到书法理论家韩方明的直接指导，加之其树立日本书法理论的宏大气魄，终于开创了日本书法理论的滥觞。他的书论观点在其诗文集《性灵集》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作书要散，但不可仅以形似为能，必须心游物境、散逸怀抱，取法四时，形似万类。这一观点同后汉《笔论》：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的论点极为相似。空海的书论同他的书法一样，不是简单的“请来”，而是结合实践融汇自出新意。

    空海在书法、佛教、诗文等方面有着全面的修养，且在这诸多领域中成就了座座历史丰碑，他不仅是在日本书法史上不可绕开，而是在整个的日本文化史上都是不可绕开的“巨匠”人物，由此造就了空海书风的流行并在日本书法史上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