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琼：“我在莱比锡纪录片节做评委”

    ■本报记者  袁远

    编者按：郑琼一直说，她们做的不是一个行业。就像台湾导演侯孝贤曾说过的“台湾没有电影行业”，中国现在就没有纪录片行业。2009年12月，郑琼和她的“零频道”公司主办了IDOCS国际纪录片论坛，这是国内第一个拿到批文的民间纪录片交流会。郑琼名片上的称呼是“IDOS国际纪录片论坛2009总策划”。她还有哪些身份，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只需知道两件事情：这个女人爱纪录片；这个女人心中有爱。

    “收到莱比锡的邀请是在3月份，但是被我扔进了一堆未读邮件里。为什么会是我呢？心想，他们会不会是搞错了？我从来也没做过评委，光喜欢看片，也不足以有资格去做评委啊。”9月下旬，郑琼收到正式邀请函，这回她看清楚了，是两个环节的评委，YOUNG TALENT（新晋人才）和SHORT FILM COMPETITION（短片竞赛），需要在5天时间里看22个片子。一路奔波10几个小时后，郑琼乘坐的飞机在11月16日6：30落地，离开幕式1小时不到。她喘息未定，又坐车狂奔到酒店。放下行李，郑琼几乎是蓬头垢面状地飞奔会场。

    伸张正义及维护人类尊严的电影节

    开幕式在Cinema Star——莱比锡最大的电影院举行。开幕式很简单，零星鲜花，没有条幅或锦旗，主持人一袭黑衣，齐肩金色短发，素面，简单干净，没有看到任何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紧接着，电影节主席Claas上台，简单介绍了今年的影片、赞助商以及电影节团队、奖项及评委。黑暗中，郑琼听到了芬兰纪录片大师皮乐尤的名字，心里很高兴，因为皮乐尤今年12月份会到北京参加iDOCS国际纪录片论坛，她的经典之作《三个忧郁之屋》在全世界都很有名。

    开幕影片“Special Flight”讲的是非法移民到瑞士的一些非洲或东欧人的故事。据了解，每年大概有上千名来自不发达或贫困地区的人非法入境瑞士，这些人被抓之后没有任何审判就被扔进一个特殊的封闭监狱。片中，一个来自东欧国家的人因为没有证件在瑞士居住22年后被关到这个特殊的监狱，并将被遣送回国，可他的孩子爱人都在瑞士。一个很令人撕心裂肺的故事，看来，地区性的贫困差距是人类普遍性的困局。

    据悉，莱比锡纪录片节是德国最大、欧洲第二大（仅次于IDFA）针对艺术纪录片和动画片的电影节，同时也是世界上历史悠久的纪录片节。

    今年的莱比锡纪录片节已经是第54届了，莱比锡纪录片节一向就有伸张正义及维护人类尊严的传统。表达的自由、精致的影像、不俗的艺术质量、卓越的叙事技巧、批判的眼光、精确的观察以及对历史的感悟、对影像记忆的探索，都是组成电影节多样化风格和特色的元素。

    奖金不是为了褒奖过去，而是为未来开路

    郑琼所参与的是Young Talent Competition和短片竞赛的评选，与她一组的还有其他两位评委Irena和Matthias。Irena是保加利亚人，在布拉格电影学院和伦敦国家影视学校学习过。Matthias是德国实验电影导演，现在任职于科隆一个媒体艺术学校，教实验电影。

    Young Talent有点类似于新人奖，但它并不仅限于处女作，也可以是做过两三个片子的导演。Young未必实指年轻，《布袋戏》的导演就已经59岁了，他可能是Young Talent中最老的一位。Young Talent的1万欧元奖金，是德国某个银行提供的，指向性也很明确：资助获奖导演继续下一部片子的拍摄和制作。这让郑琼大开眼界，第一，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银行，而且如此不短视和不功利，第二，奖金不是为了褒奖过去，而是为未来开路。

    在胡图人对图西族的种族大屠杀过去16年后，芬兰女导演Iris和卢旺达人Yves联手制作了一部非常感人的纪录片“Burden of My Heart”。导演选取的几个人物和场景都很有意思，像某种隐喻。一个男人用刷子用力擦洗从各处寻找到的家人的遗骨；几个幸存者在一个晚间服侍会上号啕大哭；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夜幕下的街边，背后是闪烁而过的来来往往的车辆，他说，他已经宽恕了，但是他很清楚，那种宽恕只是intellectual forgiveness（明智的宽恕），他的心已经不会忧伤了。理智上给予了原谅，但是情绪却卡在了黑夜的某处；一位截掉双腿的妇女重新绽放微笑，在教堂里欢快地“跳舞”……

    最后一天晚上举行闭幕颁奖时，由6个13-17岁孩子组成的青少年评委组把他们自制的奖杯送给导演，并宣告Burden of My Heart获得青少年评委会大奖时，郑琼在心里听到花开的声音。

    “作为评委，我要忠实于内心”

    看着这些片子，常常让人想起一个词-“inspired”（被点燃），好片子背后的制作人都有共同真诚的特质，对自己的诚意，对他人的诚意，对作品的诚意。“感谢主席Claas创造了这样的机会，使我如此近距离接触到这些美好和单纯的人，享受到同样美好和令人思考的影像。”郑琼不无感慨地说。

    11月21日晚上看完最后一个片子，进入评委讨论环节。Dirk在VICTOR酒店租了一个房间，评委们8点钟进去，凌晨1点才结束。第一轮关于Young Talent Competition的片单，郑琼和Irena把“Life in Stills”放在了首选，Matthias压根就没选，他的理由是：太积极了，那是观众的品味，不应该是评委的选择。

    最后，郑琼虽坚持，但是没拧过Matthias，“他坐在我对面，气得脸通红，看着我，说了好几遍：我都妥协了，你怎么还不妥协。我一直没讲话，他走出门外的时候，我告诉在旁边一直暗中游说的Dirk，‘I have to be honest to my heart’，（忠实于内心）对我来说，很简单，人家出钱请你来，你得好好干活，你选一个自己并不认为出色的片子出来，先不说你怎么面对公众，你怎么去面对你自己的内心？”

    郑琼后来也在想，这种喜好其实带有极强的个人色彩，每个人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是与每个人经历和经验相关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彼此之间因文化上的差异无法达成理解，而不是职业认同上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