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者不愿再做“候鸟”企业用“心”把人留住

    ■本版撰文  本报记者  徐淼  霍玉菡  杨颖  魏小央

    编者按：正月十五刚过，多地即出现“惯性用工脱节”状况，只是，今年的用工荒问题似乎比往年更为严重，已经从沿海城市蔓延到民工输出大省四川、湖南、广西等地。

    在农民工招聘会现场，往往能看到与严肃紧张的大学生招聘会不同的景象——打扮随意的应聘者“带着老婆、拉着孩子、聊着天儿、嗑着瓜子”，还能抽空“货比多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姿态，似乎并不急于把自己推销出去，而招聘企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一边是点餐近半小时的客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翘首以盼，一边是老板吆喝着为数不多的伙计忙活得热火朝天。春节过后，记者在北京某个体饭馆看到了这番景象。餐馆老板对记者表示，每到过年的时候，最令他们头疼的就是人员紧缺问题，年后尤为突出。“现在，服务员和后厨工人根本不够用，就算涨钱人家也未必愿意来。而且，能招来的人也大多没什么经验，对餐厅的工作流程不熟悉，不是不会切菜，就是忘了擦洗餐桌，很多工作都得重新教。”老板略显无奈地说。

    节后爆发用工荒，近年来已成为常态。而今年春节过后，情况依然如此。由于农民工回城的热情普遍不高，劳动密集型行业的招工难问题也就变得更加突出。

    近日，湖北省就业局预计，今年春节前后，湖北省用工缺口达50万至60万，广东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预计珠三角节后缺工人数将达到近100万，江浙等地目前也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招工难问题。南开大学经济学教授金岩指出，今年的用工荒与往年相比更具特点。“事实上，今年经济形势并不乐观，按照常理来讲，应该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用工荒问题。但是，由于很多项目年前已经开工，所以，不少企业在春节后招工需求依然强烈。”金岩说，“加之近年来制造业不断内迁，很多中西部企业与东南部企业都存在用工缺口，农民工日渐走俏，并由此爆发了一场‘抢人大战’，这也成为今年用工荒的一大特点。”

    结构性短缺是主因

    正月十五一过，农民工返岗高峰也随之到来。但是，今年节后，用工形势不容乐观。

    “建筑行业的用工荒将继续存在，电子加工行业也依然会缺少工人，另外，服务行业的用工荒也会十分突出。”金岩指出，除了一些外贸行业可能幸免之外，很多劳动密集型行业都存在巨大的用工缺口，尤其是电子、家具、制衣、玩具等企业生产线上的普工将变得更加抢手。此外，用工荒出现的重点地区主要是东部沿海城市。越是经济发展快的地区，越容易成为用工荒的重灾区。

    “当下，中国的用工荒问题主要是结构性短缺问题。而造成中国工人结构性短缺的主要原因是经济发展不平衡。”金岩进一步解释道，“改革开放以来，为了谋求更好的出路，越来越多的农民开始走出乡村到城市工作，他们从事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建筑业、服务业等劳动密集型产业。2000年前后，这些农民工主要流向东部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虽然近年来，随着中西部地区经济的发展和国家惠农政策的颁布实施，在综合考虑薪资待遇、物价水平、国家政策以及企业拖欠农民工薪资问题等一系列因素后，东部沿海城市的诱惑力日渐式微，但是，中西部地区的竞争优势也还不是非常明显。未来，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还将长期存在，很多劳动密集型产业也会继续出现用口缺口，徘徊在就近务工和外出打工间的农民工还将大量存在。”

    农民工回流渐成趋势

    “中国并不缺少工人。”在金岩看来，流失的农民工很大一部分只是“回家”了。改革开放以来，外出打工在农村日渐流行。很多农民在初中或高中毕业后，往往都会选择走出家门赚钱。但近年来，随着新农村建设进程不断加快，就近务工也越来越具有吸引力，在综合考虑生活成本、家庭等因素后，在家打工成为不少农民工的选择。

    河南是中国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最多的省份，在这里，农民工回流现象十分严重。曾经在苏州工业园打工的小黄和妻子，今年春节后却选择继续留在家中。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夫妻俩刚刚有了孩子。“虽然在苏州能挣到更多钱，但有了孩子就没法再住职工宿舍。苏州房租贵，消费也高，相比之下，留在家中更有吸引力。”小黄告诉记者，“另外，许多台资企业已经在家乡建设了工厂，给工人的待遇也较为可观，综合考虑消费成本、路费花销等因素后，在家务工的收入和去苏州打工差不多，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近年来，在家务工开始成为这里的新时尚。据河南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进行的针对河南省劳务工就业意愿的最新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春节前从省外返回河南的劳务工比往年增加了20%，春节后不愿意继续到省外就业的劳务工比往年增加了15%，人数约为180万。与此相对应的是，河南的产业集聚区目前已有180个。据了解，有七成劳务工春节后选择“足不出省”就业。

    而在重庆，去年全年，就有38.5万农民工返乡就业。随着当地经济的不断发展，重庆市吸纳劳动力的能力日益增强，每年至少新增就业岗位60万个。越来越多的当地农民工不用再“孔雀东南飞”，承受迁徙之苦。

    如今，随着西部大开发、中部崛起、东北振兴等国家战略深入实施，越来越多的区域经济中心开始出现在中国的经济版图上，越来越多的企业也开始在这些地区兴建工厂。据了解，近几年，富士康公司就在郑州、重庆等多个内陆城市建设了工厂，吸纳了许多当地的劳动力。专家指出，有了更多在家门口就业的机会，很多农民工便不愿再背井离乡，远足务工。金岩认为，近年来，农民工不断回流也是政府经济结构调整发生作用的结果。东部和中西部的经济结构正朝着一个良性的方向迈进。

    用“心”赢得“抢人大战”

    专家分析，尽管农民工回流为中西部地区的发展赢得了更多人力资源，但由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很多东南部企业还存在大量用工缺口，由用工荒引发的“抢人大战”将更频繁地出现。

    据媒体报道，近来，在东部的上海、浙江，一些用工企业开着长途大巴奔赴安徽、河南、湖北等地，到家门口接农民工回来；而在中西部的江西、重庆，当地的官员在春节期间也有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设法让那些回家过年的农民工留下来。以前人头攒动、求职者众多的各地劳动力市场现在却是招聘者众，应聘者寥寥，不少劳动密集型企业承受着用工荒带来的巨大压力。

    其实，在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用工荒现象并不奇怪。早在上世纪60年代，日本也曾经出现过类似情况。当时，日本农业劳动力占总劳动力的比重约为50%，产业工人的短缺使日本制造业依靠廉价劳动力增长的模式走到了尽头。为此，日本采取扩大设备投资、促进技术进步和产业结构调整等方法，最终有效解决这一问题。

    而在中国，一般来讲，季节性用工荒大多持续到春节过后的两个月左右。之后，学生开始实习，农民工基本回城工作，情况就会开始好转。金岩认为，企业要想避免春节后的用工荒必须在节前做好准备。据他介绍，建筑安装行业的企业一般都会在节前就把来年工人的人数和名额定下来，预先谈好年后工作的相关事宜，以保证施工顺利进行。事先预防是解决季节性用工荒最好的方法。

    而对于如何缓解长期性用工荒问题，金岩也表示，政府应该发挥导向作用，出台更多相关政策，加大各项保障力度，企业则要用“心”把农民工留住。“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和农民工受教育程度的逐渐提高，农民工对工作的要求越来越高。单纯依靠薪酬优势吸引劳动力的时代已经日渐远去，只有用‘心’让农民工感受到家的温暖才能把他们留住。”金岩说，“此外，企业要不断更新技术，尤其是那些过分依赖劳动力的企业，可以尝试逐渐用机器化代替人工操作，这样才能从根本上缓解用工压力。”

    劳动力优势渐失中国该怎么办？

    继去年美国工厂搬离中国后，德国企业也终于坐不住了。德国玩具工业协会日前表示，近年来，由于劳动力紧缺及原材料和能源价格不断上涨，不少德国玩具生产企业在华生产产品的成本不断提高，许多德国玩具生产商开始撤回生产线，或将生产线转至欧洲其他国家。

    众所周知，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一向被视作中国制造业特殊的“比较优势”。曾经，中国借此吸引了数以万计的外国企业到这里开疆扩土，可以说，低廉的劳动力成本是支撑“中国制造”的基础。如今，这种优势日渐消失，不少外国企业也纷纷调头离去。我们不禁要问，是什么让中国失去了劳动力优势？

    我们先来看一组数字，据美国劳工部的数据显示，美国制造业工人年均工资达6万美元(约合人民币37.73万元)。而在德国，一个全职工人年均工资(不包括奖金)约为4万欧元(约合人民币32.92万元)。相比之下，中国农民工3.6万元左右的平均年薪确实“性价比”很高。

    但我们没能笑到最后，在孟加拉国、印度以及越南等新兴劳动力优势国家面前，中国的劳动力价格优势黯然失色。据日本贸易振兴机构此前发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2009年，日商支付给中国工人的平均工资约为每年4000美元，在越南，这一成本约为2000美元，而在孟加拉国只需要1000美元。时至今日，这一差距仍在进一步拉大。甚至在俄罗斯的莫斯科，工人的年均工资也仅为5.11万卢布（约合人民币10294元）。

    如今，用工荒问题又一次被摆上台面，中国还有多少人口红利？可以想象，不久之后，人口红利的枯竭将使中国经济面临一个坎，到那时，廉价劳动力将成为昔日记忆。中国人也会活得相当疲惫，面临沉重的上有老，下有小的赡养负担，必须精打细算，才能还得上住房、汽车和其余的一大堆账单。

    当然，眼下，我们也不必过于恐慌。事实证明，只有在资本和技术优势尚未形成增长支撑点之前，过早地失去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的支撑，国家才会陷入经济增长困局。现在，发展中的中国虽然正在不断远离人口红利时代，劳动力价格上涨的趋势也愈发明显，但还是有很多国际产业在向中国转移。目前，中国的人力资源优势仍然存在，月最低工资也处于较低水平，劳动力成本竞争优势尤其是区域成本差异优势，都在一定程度上仍具有较大的吸引力。

    中国应抓住这一契机，在转变增长方式、创造新的增长点的同时，充分利用这段缓冲时间，最大程度地发挥现有人口红利的价值，同时要继续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争取在人口红利消失之前，找到新的经济支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