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企“务农”加剧中国食品行业竞争

    ■本报记者  霍玉菡

    又有一家外资公司要在中国“务农”了。

    近日，拜耳发布《拜耳中国十项计划》，令人关注的是，在中国发展农业将成为未来拜耳的运营重点。除了看好农业发展的前景外，拜耳集团大中华区总裁德有汉的表态道出了拜耳进军中国农业市场的原因，他认为：“由于中国被曝出一系列行业丑闻让食品安全问题成为各方关注焦点，在此背景下，拜耳有信心在农业领域会发展得更好，预计今年销售额将大幅增长。”

    近几年来，中国频频爆发食品安全事件，这也给拜耳这样的外资公司带来了开拓这个广袤市场的机会。多家外资企业纷纷来华投资农作物种植、养殖业和粮食加工业等等。但是外资企业的到来，真的能给中国食品安全带来保障？

    外资企业为何青睐中国粮食市场？

    外资企业在中国“务农”，这并不是件新鲜事。早在2004年，高盛即入股肉制品企业雨润集团，并掌握了加工环节。2006年，高盛收购双汇及参股雨润，控制产业链终端。2008年8月，高盛斥巨资在中国发展生猪养殖，一口气收购了十几家专业养猪场，布局产业链上游。

    而隶属世界四大粮商之一ADM公司的益海嘉里集团，更是跨国粮商试水中国粮食加工流通领域的典型代表。目前该集团在中国直接控股的工厂和贸易公司已达38家，并已经在山东、河南、河北、黑龙江、湖南等粮食主产区建立或并购粮食加工企业。通过几年的发展，该集团已在中国小包装食用油市场上占据了垄断地位。此外，该集团正向着多品种和多元化方向发展，先后控股和参股多个物流、仓储等辅助公司。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可以看到，在中国的农业市场上，越来越多的外资企业想卷起袖子大干一场。中国三星经济研究院宏观经济组研究员李萌认为，给这些外资企业带来信心的，还是中国农业市场本身。据她介绍，中国对农业市场保持着较大的开放态度。据了解，相比能源、金融、矿产、电信等产业，中国农业市场对外资进入基本上没有任何限制。2004年，国家颁布的《粮食流通管理条例》第八条规定，从事粮食收购活动的经营者，只要具备资金、仓储以及检验和保管能力，就可以取得收购资格。尤其是2007年以来，国内食品价格的大幅上涨，以及国家加大农业投入政策的实施，吸引了大量的资金投向农业，开发农业由此成为社会热点。此外，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不仅劳动力成本相对较低，同时投资中国粮食领域有着广阔的市场和丰厚的利润。由此，在楼市与股市前景黯淡的情况下，粮食产业成了资本追逐的对象。

    外资企业与中国食品安全

    然而，多个外资企业的参与能否为中国的食品安全带来保障？

    相当长时间以来，外资企业标准化的管理制度为人称道，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升产品质量。但是，明治毒奶粉、麦当劳销售过期食品、家乐福鳕鱼等事件，都表明了这些外资企业也难独善其身。李萌认为，国外有保障的食品安全，也是在其特殊环境下、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是在中国，食品安全的软环境建设还有很大的欠缺。譬如，政府的投入资源有限，无足够的人力、物力执行监管；粮食、食品产业分散生产；相应法制机制不健全，违法违规的成本低等等。这样一来，外资企业保障食品安全的表态，也不免会被打上问号。

    除此之外，一些外资涉及的食品产业链也难逃安全问责。“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种为先”。目前来看，外资企业在中国粮种产业上已发展到了一定规模，但国人对此褒贬不一。一粒种子可以改变一个世界，反过来讲，一粒种子也可以击垮一个产业，甚至危及一个国家的粮食安全。

    “你们应该多呼吁，玉米种子的状况不能再蔓延下去了。”河南省某种子技术服务站的刘站长向记者表示。她所说的玉米种子就是目前销售良好的“先玉335”——这是由大名鼎鼎的美国先锋良种国际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先锋公司）生产的。

    据了解，美国先锋公司现已在中国建立了3家种子企业。这3家公司分工明确，分布在中国的主要玉米产区。短短数年内，“先玉335”已经成为国内种植面积排行第二的玉米品种，先锋公司俨然已经成为中国种子市场的“大鳄”。“‘先玉335’的粮种长出的玉米身高、块大，并且其高产、稳产的特性非常受农户的欢迎。”刘站长表示，“但是，它的价格比省内产的粮种高出许多。同时，其安全性并没有得到确认。”据她介绍，一袋4400粒的种子，“先玉335”能卖到55元左右，而中国产的粮种价格却只在30元左右。据业内人士测算，“先玉335”的纯利能够达到整个市场的40%至60%。就这样，似乎还没有满足先锋公司的胃口，刘站长介绍说先锋公司一直采取“惜售”的策略以期抬高市场价格。然而，高价买来的种子种出来的却一直被质疑为转基因食品，甚至，在2011年农业部推介的26个玉米品种中，“先玉335”并未被列入。“玉米种子已经成了这样，情况如果再蔓延到小麦、水稻上，将对中国的粮食安全带来非常大的影响。”刘站长说。

    但是，可以看到的是，外资粮种企业的步伐依旧稳健。孟山都、杜邦-先锋、先正达等跨国种业巨头纷纷抢占国内市场。据专家统计，目前在中国登记注册的外商投资农作物种子公司已超过70家，进口种子的数量已经占据高端种子市场份额的50%以上。

    “务农”带来的利与弊

    “之所以外资能在一些农产品领域形成规模，与中国农产品行业自身的情况有很大关系。处于中国农产品行业中的企业小而散，企业数量众多导致恶性竞争。此外，中国粮食流通中间环节多、流通方式粗放、效率低、成本高。”李萌如此评论中国农产品市场的现状。但是，与高度分散的中国个体农业企业相比，国际农业巨头在资金、技术、组织等各方面都领先很多，并享受巨额政府补贴，拥有巨大的竞争优势。由于实力比较弱，国外资本通过股权融资的方式能很快介入中国农企，花费少量的资金就能控制终端市场。

    如此一来，留给中国粮食市场的，不仅是不能解决的粮食安全问题，更存在外资垄断的风险。

    以大豆为例，作为中国开放粮食市场的试验品，大豆定价权已基本丧失。1996年中国开放大豆市场，2004年，在遭遇到国际投资基金的疯狂打压后，中国中小型大豆加工企业和本土榨油企业不堪重负，纷纷宣布破产，被外资低价兼并。目前，中国已经成为第二大大豆进口国，大豆进口依存度高达70%。而正是跨国粮商的操控，造成了2008年国内植物油价格暴涨后国家难以调控的局面。

    “好在，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外资企业虽然在个别领域已形成垄断，但整体看来只是加剧了行业竞争，尚未影响粮食产业安全。”李萌说。

    但是，外资企业“狼来了”，究竟是要抵制还是支持，业界对此也争论不休。

    “在提升农业技术、使农民增收、推广中国农业品牌方面，外资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协同发展可以对产业起到拉动作用。但如上提到的垄断及控制定价权问题也不容忽视。”李萌表示。当下，中国应摆脱低水平的安全状态，强化外资进入带来的正面影响。一方面，通过外资进入中国农业，进一步促进产业整合和生产专业化，推进农业现代化，提高整个行业的服务水平和竞争力。另一方面，加强宏观调控，增强农产品的生产、自给能力。“最为重要的是，要避免农产品市场过快开放，限制外资进入农业及其上下游行业投资的步伐，并加强对其的监管。同时，密切关注国际资本与跨国企业的动向，根据粮食供求状况、价格涨落程度等因素建立灵敏准确的安全预警体系，以便及早采取防范措施。”李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