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律师和“花样”少年

    ■本报记者  袁远

    第一次见到17岁的赵浩，爽气、干练的女律师王毅伟非常吃惊，眼前这个身高1.78米，外表帅气硬朗的大男孩，竟像害羞的女孩，声音纤纤细细，神情羞羞赧赧，硕大的一颗脑袋遇到生人，简直要垂到了胸口。

    妈妈17岁生下赵浩之后，就远远地离开了他，爸爸是杳无音讯的在押犯人，他最亲的亲人就是抚养他长大的邻居阿姨。阿姨尽其所能地给了赵浩成长所需的一切，唯一给不了他的，是每个孩子生下来就该有的——户口，一本只有亲生父母才能给他的户口簿。

    在中国，户口是通往未来任何一扇门的通行证。没有户口，就没有身份，没有身份就没有尊严。他常常会在家发出小兽一般的低吼：“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

    王毅伟听到这样的话，十分揪心。这话出自一个高大、漂亮、举止绅士的少年之口，但他内心深处居然如此自卑！王毅伟对自己暗下决心，不管多难，也要帮这个孩子拿到户口。

    过大年的几天，她拿着千辛万苦弄到的孩子生母的地址，便去敲她家的门。孩子妈妈已经再婚多年，而且有了自己的“合法”孩子。赵浩就像一块好不容易被擦去的污迹，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接连吃了几回闭门羹，王毅伟得知，孩子生母已经搬家，还把房子卖了。

    最终，王毅伟提起法庭诉讼。少年最终被判胜诉。妈妈要偿还养育者一大笔抚养金，同时要为孩子报上户口。

    还有一群也差不多十六七的山西孩子，和赵浩同样自卑、麻木，同样鲜有人关心，不同的是，他们都是被罪恶诱惑了的孩子，被关进了山西未成年人劳教所。孩子们穿着灰突突的旧囚衣，个个神情沮丧，仿佛被头上耻辱的“印章”压得抬不起头。

    王毅伟问他们：“你干吗要去偷抢啊？”有个孩子“振振有词”地说“他（她）给我钱，管我吃，管我住，给我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王毅伟从没体验过走投无路的滋味，没遇到过在饥饿和道义面前二选一的时刻，她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也没有家、没有爱的孩子，问自己此情此景下会如何抉择。想到这里，深重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这次来劳教所，王毅伟给孩子们带来一份礼物——每人1400元的“未成年人助学金”，这笔钱将奖励这里12个表现不错的孩子，作为初级中式烹饪师的培训经费。培训老师将被请到劳教所来，在这里为孩子们授课，考试合格的孩子可以获得初级厨师资格证书，是和劳教所外面一样崭新、工整的证书。

    这笔“未成年人助学金”是香港富商刘銮雄捐赠的。怎么用好这笔钱，王毅伟也曾煞费苦心。这次帮孩子们学习烹饪，是王毅伟所能想到的，最短时间给孩子一项就业技能的方法。这些孩子大部分没有文化，学完厨，没准一走出囚房就可以下厨工作。

    “在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帮助他，一定会在他记忆里留下痕迹。”王毅伟并不需要孩子们记住她，只要他们记住，这是爱的痕迹，有一天将会覆盖所有的恨与伤害。

    王毅伟在山西发放的“未成年人助学基金”主要针对全国未成年人劳教所里家庭生活困难、个人在狱中表现优异的孩子。他们的年龄在14至17岁，父母从来不探望他们。

    记者问及这些钱是否会给这些未成年人改善劳教所的生活状况？王毅伟则指出，这笔专项基金主要是根据他们的兴趣爱好，帮助他们学会某项生存技能，以便于他们回到社会可以自立。“这些孩子想学什么的都有，有的想当厨师，有的想学按摩，有的还希望可以被培养成运动员。虽然他们的愿望不能都得到满足，但是还是能看出他们正积极地努力。”王毅伟充满希望地说。

    “除了这些少年犯，服刑人员的子女目前也是我们关注的重要人群。现在全国的在押犯有上百万人，这些服刑人员的孩子，如果现在不关注他们，将来不仅仅是他们的未来无法想象，也极大地增加了社会成本。除了他们，我们还很关注一些因为受到伤害打不起官司，而得不到赔偿的孩子。我们也设有专门的‘小额爱心’基金，用于扶助他们的生活，同时免费帮他们打官司争取赔偿。”王毅伟告诉记者。

    谈起公益律师帮助、保护广大弱势青少年遇到的最大瓶颈，王毅伟说：“最大的瓶颈是缺少全社会的理解和支持。社会上对公益案件的弘扬、宣传力度也不够。公益律师做法律援助的时候，只能获得微薄的劳务费和交通费，反而要耗费自己巨大的时间及财力，社会支持明显不够。我自己现在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做公益案件，很多商业案件都推给了别人，但还是觉得时间不够。”

    王毅伟，公益律师，中华全国律师协会未成年人保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一直积极从事未成年人保护的公益事业。至今，已对中国14个省的未成年人实施了法律、经济援助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