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术追求中完美谢幕

    ■本报记者  傅立钢

    2013年1月24日6点50分，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传来噩耗，著名法学家、政治学家，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院长邓正来教授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终年56岁。邓正来，1956年生于上海。他是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创院院长、复旦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他生前的主要研究领域是社会科学与知识社会学，侧重政治哲学与法律哲学研究。他出版专著20余部、编著30余部、译著近20部，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日前，本报记者赶赴邓正来的硕士导师、著名法学家姚壮教授家中，与姚老一起回忆这位特立独行的法学家。

    不走寻常路

    据姚壮教授回忆，1978年，邓正来考入四川外国语学院，本科毕业后又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取了外交学院国际私法专业的研究生。当年，外交学院国际私法专业在全国仅招收了3位研究生，由于这是姚壮教授的第一批研究生，而且邓正来在又特别优秀，所以，姚老对他的培养也是倾尽全力的。

    那一年，邓正来29岁，是“文革”后的第一届毕业生。北京外交学院研究生毕业的邓正来，绝对会找到一份好工作。但据邓正来当年的同学介绍，1985年，完成在外交学院的学业后，邓正来并没有去任何一家学术单位谋职，而是在长达18年的时间里做了一个没户口、没住房、没收入的“学术个体户”，独立从事学术研究，而且，他一直奉行“三不原则”：拒绝接受国外任何讲学、访问邀请；拒绝参加国内任何学术会议；拒绝接受任何杂志社、出版社约稿，原因是要做研究，没时间也没兴趣做没意义的事。

    刚毕业那个冬天，他整天背着书包到处跑，书包里全是要看的书。他的铺盖，就放在一个同学的办公室里。待同学下班后，他会拿过办公室的钥匙，在里面看书睡觉。一大早，他就会起来，把铺盖卷好，然后离开。有时候与同学聊天太晚回不去，他就只好跑到地铁站去跑步取暖。

    那时候，没有身份的人常常被人瞧不起。邓正来没有身份，没有证件，也无法到图书馆借书看。他想看书，就只有请好朋友帮忙借。他甚至有过在路上被警察拦住查证件的经历，最终谎称是某学校的学生才得以脱身。

    邓正来开始慢慢有了些收入，是在毕业后的第二年。当时，他的第一部译作《法理学：法律哲学与法律方法》出版。而且，同一时间，学外语出身的邓正来还去私人英语学校兼职当了外语老师，每周教两次课，每月也能有一部分的收入。这些，让他度过了人生的严冬。

    学术成就斐然

    邓正来学术之路的开端，始于对西方法学名著的译介。1987年，他翻译出版了美国著名法学家博登海默的《法理学：法律哲学与法律方法》，该书是中国后来研究西方法理学的一部经典译著。

    在邓正来看来，中国法学的全球化论辩有着一个明确的倾向，即它把全球化趋势视作一种客观且必然的历史进程。而这样一种倾向不仅致使中国法学论者把全球化视作一种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的进程，而且也致使他们完全意识不到全球化中存在着一种特定的主观之物的可能性，更致使他们在这种无力抗拒的“必然性”面前，把具体的地方性意识形态放大成一种全球性意识形态。他的理论指出，中国法学不仅欠缺了对公共领域中基本伦理原则问题进行批判的能力，甚至表现出了一种相对主义或虚无主义的取向。

    邓正来在中国社会科学的多个一级学科均具有广泛的学术影响力，享有崇高的学术声誉。根据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的《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影响力报告(2000-2004)》，在总共21个学科的论文引证排名中，邓正来在6个学科中位居前50名(法学第1、政治学第2、社会学第5、马克思主义第30、新闻学与传播学第36、哲学第44),是唯一一个学术影响力跨越6个一级学科并同时在法学、政治学、社会学等核心社会科学学科位居前五名的学者。

    2003年，邓正来接受好友吉林大学校长张文显教授的邀请，以“不参加任何政治活动，不担任任何行政职务；不参加事务性的学术活动，只带学生的“两不原则”为条件,担任吉林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导，告别了体制外的“学术个体户”身份；2008年，他离开北方，回到故乡上海，加入复旦大学，创建了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并亲自担任院长。

    此外，他还创立了中国访问量最大的以学者个人姓名命名的学术网站“正来学堂”，截至2013年3月11日，记者登录该网站时，访问量是15459052万人次。

    生命不在活多长

    邓正来这样一位学者的离去，是中国学术界的一大损失。许多人以不同的方式纪念他。“10天前，他对我说，生命不在活多长，在它的精神维度。”邓正来过世当日，他的好友周国平在微博中写道。“但愿天堂里有哈耶克和五粮液。”法学家贺卫方说。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王利明教授在为他写的挽联中写道：“学贯中西通晓古今一代大家就此西去，兴刊办学译著等身当世巨擘千古流芳”。

    《民主与法制》总编辑刘桂明教授在其博客中说：想起邓正来，许多人都知道他是有追求的人。许许多多的“第一”正是因为他的不懈追求而带来的业绩，许许多多的赞誉正是因为他的不断追求而获得的荣耀。因为他，我们知道了哈耶克；更因为他，我们打开了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