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客赴非淘金遭遇“灰色”之痛

    ■本报记者  栾鹤

    非洲的“黄金海岸”加纳，曾是广西上林人魂牵梦绕的淘金圣地。开矿淘金的暴富传奇一再地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上演，蛊惑着越来越多的上林人携亲带友奔向非洲大陆。然而，风云突变，今年5月底至6月初，加纳军警等武装人员进行的一场针对非法采金者的大规模“清剿”行动，让加纳成为了许多上林人的伤心之地。

    重返非洲的诱惑

    事实上，加纳政府对非法采金活动进行打击是一贯性的，只是力度不同。据报道，2012年，加纳一共发生抓扣中国涉嫌非法采金人员事件20余起，涉及超过300人。

    为打击非法采金，加纳甚至收紧了外国人入境的政策。以往入境加纳，只要有加纳方的邀请函，便可在加纳机场办理落地签证手续，但从去年11月起，加纳外交部要求，外国人赴加纳必须提前办理有效签证。而中国“淘金客”多是持旅游或商务签证前往加纳，随后进入金矿“打黑工”。

    2013年2月，加纳政府特别设立了部际专项工作组，清理非法采金活动，由国土资源部部长出任组长，对于进行非法采金活动的人员，加纳将严格依法逮捕，没收机器设备。

    非洲投资网总裁王文明对记者表示，根据加纳的法律规定，25英亩以上的金矿为大矿，可由国外公司参与开采；25英亩以下的为小矿，只能由加纳本地人开采，小规模采矿许可证不得颁发给加纳公民外的任何人。非法采金者往往从加纳人手中承包矿区并开采，而加纳矿主通过抽成获益，坐享其成。

    6月底，王文明赴西非考察时，专门拜会了加纳执政党主席夸比纳·阿杰伊（Kwabena Adjei）。他对王文明表示，他并不希望军警逮捕淘金工人事件发生。与众多媒体报道不同的是，夸比纳·阿杰伊说，这次行动并非针对中国人。在这次打击行动中，加纳本国以及来自非洲邻国、俄罗斯和欧洲其他国家的非法采金者也都被依法逮捕。

    据王文明分析，此次清剿活动也是怨恨积累的结果。非法采金给加纳人留下的是千疮百孔的土地，推土机把大片的油椰子和可可树林铲成了一块一块的泥地，严重破坏了当地环境。此外，加纳临海，缺淡水，而上林人把用砂泵法采金后的有毒废水直接排向河流，这直接激起了当地人的愤怒。

    到加纳非法淘金即走一条以命相搏的艰辛路，有人在与黑帮的暴力冲突中丧生，也有人患虐疾一病不起，埋骨他乡。

    记者了解到，截至目前，加纳广西上林籍采金民工尚有七八百人滞留非洲，归来的淘金者也打算再度重返非洲，转战喀麦隆、南非、津巴布韦、利比里亚、加蓬、刚果等国。

    据身在喀麦隆贝塔尔欧亚地区的上林淘金客称，当地一个生产线，一天的产量也能达到二三百克以上，虽不及在加纳的单位产量高，但也还是可观的。

    而许多上林人不顾险阻再度赴非淘金也是迫于无奈。据报道，上林在加纳投资的采金线超过1000条，以每条300万元成本计算，上林人在加纳的投资额高达30亿元，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银行贷款和民间借贷。

    如果这样空手而归，许多上林人就会倾家荡产，只能拼死一搏，非法淘金让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

    10年之内，非洲或掀起排华潮

    近期，纳米比亚多个执法部门在温得和克和北部省份对中国商铺采取了联合执法行动，没收大批仿冒名牌商品，并拘捕多名中国人，当地媒体大肆炒作。

    事实上，类似查抄行动在许多非洲国家都曾发生，如刚果（布）、多哥、贝宁、坦桑尼亚、尼日利亚等，许多中国商家对此已习以为常。

    2007年，赤道几内亚爆发针对华人小业主的“焚店风波”；2011年，坦桑尼亚制定针对中国小商贩的“市场限入令”；2012年，赞比亚煤矿发生多起涉华劳资致命冲突。一系列与中国人有关的事件给中国人形象和营商环境造成了负面影响。

    非洲是个行会发达的地方，经常爆发罢工、罢市，有些中国人埋头做生意，不与对方保持一致，成为左邻右舍的公敌。而中国商人动辄降价倾销，还不顾市场容量和规则大量仿冒受欢迎的产品，打破了当地的商业秩序，并常常使得从当地大批发商到头顶货物零售的小贩赔得血本无归，“抢饭碗”的中国商人自然不受欢迎。

    从事基建行业的某国企非洲区域总经理对记者表示，部分中国企业在非洲竞标时，不顾成本盲目压价竞标。待中标后，为转嫁成本风险，违规层层转包，甚至违反规定，招募“黑外劳”。

    积极引导民间劳务输出和投资已迫在眉睫。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主任李安山表示，在经济发展的大潮中，不少中国人到国外求发展，此举应受到政府鼓励。然而，缺乏引导的“走出去”将会引发各种矛盾、冲突甚至外交事件。虽然这是中国走向世界要经历的一个必然阶段，但我们应尽量降低其负面影响。出国前相关部门的教育和引导、对驻在国情况特别是法律和风俗的介绍和灌输、国内相关部门的管理和监督以及相关政策的落实和到位，这些都是政府可以且应该做的。

    据李安山介绍，目前，在加纳、尼日利亚、马拉维等诸多非洲国家，一些国人在当地从事着仅限于该国公民的职业，特别是经商，对当地人的基本生存构成威胁，也是一种违法行为。还有的国人在这些国家进行非法活动，如在安哥拉等国的中国黑帮经营的嫖赌活动。

    李安山表示：“当事国政府为了维护与中国政府的友好关系，有时对问题避而不提，但这种直接牵涉到民众生活的问题迟早会爆发。我认为，这些问题如不能妥善解决，10年之内，在非洲多国将会出现排华浪潮。”

    非洲欢迎合法投资者

    王文明率代表团在加纳北部库马西的金矿进行了考察。“加纳欢迎中国投资者参与开采金矿”。加纳矿业部部长对他明确表示。

    黄金出口占加纳出口总额的33%，是非洲第二大黄金出产国，有300个注册的小规模矿业作业者和26个大型的矿业公司。中国拥有先进的采金设备、高级技术人才和大量资金，加纳希望同有实力的中国企业一同进行正规的金矿开采。

    王文明建议，中国公司投资加纳矿业，一定要走正规程序，拜访矿业部和投资促进署了解投资程序，在获得特许经营权之后，加入矿业协会和其他组织了解更多信息。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民间投资者走向非洲，许多人是靠老乡拉老乡方式进行投资，人员素质偏低，信息获取渠道有限，经营领域属“灰色区域”且纯粹利益导向，基本不与中国驻外使馆联系。

    “个人‘走出去’，人身安全是第一位，在使领馆备案很重要，要让使领馆知道你到哪里，做什么，这样，在遇到危险时，使领馆才能第一时间介入。”王文明说。而在非洲打黑工的许多中国人，平素既不与使领馆联系，也不和当地其他中国同胞有交往，只愿在操同一方言的“小圈子”里打交道。

    中国驻纳米比亚大使忻顺康认为，在非洲经商不能只图一时之利，而要遵守当地风俗习惯和法律法规，倡导行为文明和经营文明，同时要学会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身合法权益。要随身携带有效证件，许多在当地的中国人对此并不重视。一些中国企业老板甚至出于种种目的，扣押、代管员工护照，造成在遇到临检时的被动。

    此外，在西非许多国家，如贝宁、喀麦隆等，不少有经验的中国公司已摸索出有效的应对之策。首先，要熟知当地法律，尽可能聘用当地律师，出现问题通过法律渠道解决，切忌随便“私了”；其次，要充分发挥商会组织的力量，用一个声音说话，避免被各个击破，给对方留下反复敲诈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在经营中尽量遵守当地的商业习惯，与当地商人成为利益共同体，而非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