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视野下的中国服务经济与上海自贸区建设

    ■本报记者  何秀芳  刘宇

    本期嘉宾简介：

    张祥，1941年生，上海市人。清华大学物理学学士与硕士，后经著名华裔物理学家吴健雄推荐，进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并获得博士学位。曾先后担任上海市外经委副主任、国家外经贸部副部长、博鳌亚洲论坛秘书长等职。在担任外经贸部副部长期间，主要负责中欧经贸事务、中国高新技术贸易和国际经济贸易政策研究等工作，组织制定并启动实施“科技兴贸”战略，多次参与重要的国际双边和多边经贸关系谈判，亲历中国“入世”、上海首条地铁建设等具有历史意义的谈判，被誉为中国国际经济合作中的公共外交先驱人物。

    2000年，张祥在《求是》杂志上发表《科技兴贸战略：外贸跨世纪发展的必然选择》一文，对我国外贸发展战略影响巨大。其撰写的《转型与崛起：全球视野下的中国服务经济》一书，同样对中国服务经济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日前，其又一部力作《文化软实力与国际谈判》问世，详细地展示了国际谈判的历史、特点、模式和实践流程以及构建和提高文化软实力的理论思索。

    当前，服务业占世界经济比重已经超过3/5，服务业成为引领全球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的主导力量，全球服务经济时代已经来临。在经济全球化日益深入的大背景下，中国发展服务经济面临怎样的机遇和挑战？上海自贸区的建立对中国发展服务经济有怎样的意义？围绕这些话题，本报记者日前专访了原国家外经贸部副部长、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常务理事张祥先生。

    全球服务经济的时代已经来临

    上个世纪后半叶以来，在欧美发达国家的带动下，全球经济呈现出由“工业型经济”向“服务型经济”转型的大趋势。张祥介绍说，服务业的发展促进了专业化分工，推动了社会化生产，完善了市场化体系，改善了生产效率和经济效益，极大提高了经济社会现代化水平。目前，全球服务业产值比重平均已超过60%，发达国家超过70%，美国、欧盟和日本等发达经济体中，服务经济已成为经济体先锋与产业前沿，并不断拓展变化产业范畴。特别是美国，自上世纪80年代以后，通过产业结构调整，将产业发展重点从制造业转移到服务业，将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资源要素从边际生产率低的国家向边际生产率高的国家转移，将其国际贸易的比较优势从商品领域转向服务领域。其国际化导向的服务经济发展策略使之充分发掘服务经济在高度、深度、广度“三个维度”上的潜力，确立了服务经济国际竞争优势。

    张祥强调，服务业的兴旺发达，已成为现代经济的重要特征，是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主要方向，也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标志。加快发展服务业，是实现经济社会现代化的大趋势。今年5月29日，李克强总理在第二届京交会暨全球服务论坛北京峰会的主旨演讲中指出，服务业日益成为促进世界经济复苏、引领转型发展的新引擎、新方向。他表示，大力发展服务业，既是当前稳增长、保就业的重要举措，也是调整优化结构、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的战略选择。

    服务业拥有比制造业更突出的宏观经济地位、更深远的宏观经济效应、更深刻的宏观经济内涵。张祥介绍说，当前，全球服务经济呈现出五个特征：一是服务创新成为价值增值的主要源泉；二是产业边界日益模糊，产业融合与分工细化不断催生新型业态；三是服务业增加值占经济总量的比重占绝对优势，服务消费、服务业就业成为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动力源泉；四是以服务为粘合剂的贯穿各国开放型经济的全球价值链，成为解构与重构世界经济体系、推动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五是在全球经济治理的多边机制与区域框架的势力权衡此消彼长的过程中，服务经济越来越成为经济合作的核心内容。全球服务经济时代已经来临。

    把握全球服务经济的基本规律

    张祥说，要把握全球服务经济的发展脉络，首先要了解其发展的基本规律，他将之归纳为七个方面：一是服务业产生的“外部化”，主要是生产企业的研发、设计、仓储、营销等内部服务职能逐渐从“内在化”向“外在化”蜕变；二是服务业内容的“中间化”，主要体现在生产性服务业作为“产业的中间人”已经发展成为产品差异和增值的主要来源并逐渐形成完整的产业链，生产性服务业成为服务业发展的新引擎；三是“创新”是服务经济的“生命线”，主要包括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体制创新三个层面；四是服务业升级的“知识化”，主要体现在技术密集型、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快速增长，人力资本对服务业发展的重要性更加凸显，服务贸易结构继续向知识、技术密集化方向发展；五是服务业分布的“集聚化”（即“城市化”），城市已经成为全球服务业最重要的基地，而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的大规模发展，将会促进城市知识、资本、信息、人力资源等的大规模流动，使城市的功能实现转型；六是服务业拓展的“离岸化”，随着信息通讯技术的飞速发展和广泛运用以及多边贸易制度的完善，服务的可贸易性大幅增强，服务业跨国投资壁垒明显降低，服务外包、服务业对外直接投资等服务业“离岸化”发展已经上升到“全球化”这个高级阶段；七是服务业深化的产业融合化，服务业深化发展的原动力来自服务业与其他产业间的融合，产业融合是社会分工的结果，随着社会分工向更加细化和专业化的方向发展，产业之间交叉需求增加，在这些交叉领域，跨越产业部门之间的信息共享、资源互换、价值传递和优势积累，由更多的复合型服务提供者来完成。当复合型服务提供者逐渐规模化，就形成了新兴业态，于是新的服务行业应运而生。服务业的总体规模和企业主体得到量的扩张和质的提升。由此推动科技创新，催生新的业态，推进产业集聚，提升经济效率，优化经济结构，促进就业增长。

    张祥指出，当前，世界经济正遵循上述发展规律，沿着“三个维度”向服务经济转型：第一个是沿着“市场化、社会化”方向挖掘服务经济发展的“深度”，其主要路径是推动制度改革、空间集聚（城市化）、产业融合等；第二个是沿着“信息化、知识化”方向提升服务经济发展的“高度”，其主要路径是推进科技创新；第三是沿着“离岸化、全球化”方向拓展服务经济发展的“广度”，其主要路径是参与国际竞争。

    参与全球服务经济的方向与战略

    张祥认为，在全球化的服务经济革命中，谁引领了服务经济发展的潮流，谁主导了服务产业的创新，谁掌握了服务市场的导向，谁就更能抓住经济发展的主动权和主导权。因此，深度参与经济全球化是“中国服务”的必由之路。

    然而，目前中国服务业发展面临的突出问题是规模较小、结构欠佳、竞争力弱；面临的内部挑战是制造业和货物贸易发展优势弱化、升级缓慢、自然环境和资源压力加大；外部挑战是面临来自发达经济体、新兴经济体、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竞争压力。我国服务业发展滞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从根本上看，主要包括观念很落后、市场不开放、体制不健全、市场需求弱、保障不齐备。

    因此，张祥指出，“中国服务”深度参与经济全球化，必须在四个方面取得战略性突破：第一，通过服务业提升中国制造业和货物贸易的国际竞争力；第二，树立服务业的民族品牌和民族企业；第三，服务经济发展推动中国软实力提升；第四，服务经济发展加强中国对全球经济治理机制的参与，为发展赢得国际空间。为此，张祥提出中国应实施四大战略举措：一是坚持改革开放，以开放促改革，以开放促发展。政府首当其冲要开放思想。对内开放，打破行业垄断，降低服务业准入门槛，引入民营资本，提升服务领域的竞争效率。对外开放，加大开放力度，引入外国资本。二是调整产业发展思路，规划产业升级道路，促进产业大融合。三是创造优化的政策环境和市场环境。完善法律法规及行业标准，建立和完善企业信用体系，建立和完善服务行业协会，税收政策要向符合服务经济发展特点和需要的方向改革完善，财政支出要向服务经济发展倾斜，融资体系要更加健全，逐步建立起有利于服务业和小企业发展的“草根金融”体系，针对服务业知识资本为主、抵押物不多、经营规模小等特点，提供高效的融资服务。四是建立有利于引导服务业健康发展的行业分类标准和统计体系，形成灵活的人才培养、引进和保障机制，为服务业发展提供国际型、复合型人才，加强理论探究，发挥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

    “中国还应通过打造金融服务部门强化全球资源调配、主导全球服务外包价值链掌控全球资源布局、扼住物流运输分销服务命脉，掌握资源集散和配置，以及打造文化产业增强国家软实力等四个方面来主导四大全球价值链”，张祥补充说。

    上海自贸区：融入全球服务经济的突破口

    李克强总理指出，中国服务业发展滞后，最大的制约是体制机制障碍，出路在于改革开放。要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方向，最大限度地释放改革红利，最大限度地依法依规为服务业发展“松绑”，增添企业活力和创造力。健全制度、标准，规范市场监管，营造良性发展环境。进一步扩大服务业对外开放，探索建立自由贸易试验区先行先试。

    张祥说，建立上海自贸区，是新一届政府顺应全球经贸发展新趋势、实施积极主动对外开放战略的一项重大举措。以开放促进新一轮改革，落脚点是倒逼市场化改革，消除制约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着力点则是服务业开放和提升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作用。它彰显了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用对外开放倒逼发展服务业，以制度创新的成果，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为中国产业结构升级尤其是服务业的加快发展探索道路的决心。

    张祥分析道，上海自贸区有着独特的定位：一是国家层面的示范和测试；二是应对后WTO时代的全球化；三是试验区；四是可以复制；五是以服务业开放为重点；六是管理制度转变。这表明，上海自贸区是一项国家发展的战略安排，是中国新一轮开放战略的先期测试和实践，一旦成功及可控，便可在全国复制和梯度推进，打造中国经济的升级版，引领中国经济融入全球服务经济。因此，上海自贸区的成立意义不亚于深圳经济特区和上海浦东新区的成立，是中国改革开放道路上的又一个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