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神工放异彩

    ■本报记者  王惠兵

    福建惠安是东南沿海一个神奇的县城。这里不仅有上衣露肚脐、腰带银链、扎花头巾、戴尖顶斗笠的惠安女，这里还有蜚声中外的南派石雕。改革开放以来，传统金木雕、现代木雕和根雕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规模化立量之大，艺术精品之多，文化蕴含之厚重，使这个神奇的县城又披上“木雕之乡”的美誉。在数量众多的雕刻艺术家中，郑国明的木雕作品格外引人注目。2004年，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雕刻艺术委员会授予郑国明“德艺双馨雕刻艺术大师”称号。郑国明，以其艺术创造杰出的成绩，还荣获“福建工艺美术大师”等诸多称号。

    灵感迸发  源于广学厚纳

    郑国明1971年进入惠安县工艺厂学习木雕技术，开始追求艺术之路。1976年创作的木雕作品和仿真产品在广交会上赢得外商特别赞赏，短短五年间，展示出他高超的艺术天赋。1984年被工厂选送福建工艺美术学院进修班进修雕塑专业，比较系统的学习雕塑艺术史和美术创作理论，为他后来的艺术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88年郑国明出任惠安县工艺分厂厂长，其间设计制作的天然松果雕、鹰雕、天然竹根雕和木雕惠安女等作品，受到多家媒体的关注，《泉州晚报》、《厦门日报》、《福建日报》及《雕塑》、《中国雕塑家通讯》等报刊曾多次报道。

    30多年来，郑国明不断刻苦钻研专业理论，经常走访古寺庙古建筑（几乎就是一种生活习惯），对里面的神仙菩萨、古今人物、飞禽走兽、名花佳木等动植物造型的雕刻技法，分金木雕、微型雕、圆雕、壁挂等不同种类，结合现代艺术理念进行认真总结，去粗取精，汲取养分，壮实自己。在学习继承优良传统过程中又不断自我否定，大胆探索创新，逐渐形成了个人的艺术风格。

    郑国明从小就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神话、历史故事非常感兴趣，在他作品中处处可以看到中国历史文化和古代文明的积淀。三国故事、西游神话、聊斋传说、水浒英雄、封神榜人物，在他那木屑纷飞的犀利刻刀下，一个个传神的故事诞生了，一位位栩栩如生的人物走来了。“叶公好龙”。“钟馗戏鬼”、“济公救危”、“魁星踢斗”……无数的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成为他的创作源泉。千手千眼观音、齐天大圣、哪吒太子、达摩尊者、善才重子、王天君……数不胜数的传说、人物，鼓荡着他那颗敏感的心灵，触发了他纤如蛛丝的灵感，不断激发他厚积薄发的创作冲动。

    当你走进郑国明那木香四溢的宏发工艺公司厂房，触眼所及都是些能够触及你灵魂、震撼你心魄的工艺精品。二楼展览大厅，楼梯转台照壁上，一幅“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构图很写意地直面来客。细看，竟是由几块工场捡来的朽木角尾拼凑而成。功力非同寻常。

    因为有了对传统工艺的深切理解，所以才有他今日的成功实践。也因为有了对无数经典作品的触类旁通，因此才有他连年创作的大胆构思、大胆突破。他用朽木雕琢而出的《赤壁赋》，即取材于宋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苏武贬滴黄州，过赤壁作《前赤壁赋》，将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苏武“飘浮如遍世独立”的精神风貌及人格扭力凸显出来，在构图和造型立意上，追求一种更接近于中国文人画的艺术语言和散文式的表现手法。

    《春晓》、《一蓑烟雨任平生》、《渡》、《唐韵》、《月神之舞》、《霸王别姬》、《萌动》、《朝夕》、《戏蟾》、《秋声》等等，都是以寥寥的几刀，传神地再现传说或故事中的人物，推出血肉丰盈的人物性格或精神风貌来，展示出悲喜人生的现代意义。

    静心感悟  化腐朽为神奇

    人们常常惊叹一段枯木、一块狰狞突兀连当柴禾烧都嫌碍事的树根何以在郑国明的神刀飞舞之中成为一个个艺术精品。这种似乎从天而至的创作灵感源于郑国明的静心感悟。在一块毫不起眼的木料面前，郑国明常常久久观察思考，为之寻找恰当的文化主题。丰厚的历史文化修养，独到的艺术美的发现，以及他精湛的雕刻经验，常常给一段枯木赋予活灵活现的艺术生命。

    郑国明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自然的木纹、枯木上的孔眼，凹凸不平的木瘤，常常在他的巧妙构思下产生独特的效果。典范的作品有如《混沌》，运用木材所特有的由年轮形成的丰富层次和肌理效样，大胆用刀，大胆取舍，使作品造型富有了弹性和体量感。作品构造由线组合而成，形象夸张，具有耐人寻味的韵律感。其天然的装饰美，有人所不能为之妙。作品使传说中混成一团的远古宇宙的景象在表现力丰富的艺术想像中得到再现。

    郑国明认为木雕作品产生过程必须先打泥塑料。对非特殊用材，他先用速写或素描勾勒意象轮廓，然后开始雕凿制作，直到作品完成，一些特殊类素材由于自身具有的异质常常能引起作者特别的注意，并产生强烈的创作冲动。一旦拥有，千万认真审视材料的形态、木纹、木结纹、木瘤疤痕、色泽等特征，以此为基础进行构思，争取充分利用木料或抱石木可直接利用势态形貌，并且在雕刻过程中能做到善用素材的内部变化来完成创作（即所谓的巧雕及技法）。他的经验是创作依赖于灵感，面对那些纹如行云流水、形似衣带飘飞，隐约有物又难明其妙的材料，常常会有突如其来的心灵颤动，然后把想象空间无限展开，浮想联翩，欲罢不能，直至有了结果才能放下。

    郑国明认为，木雕创作有模仿自然、理想化之境和艺术家自我个性情感表达为主几个阶段：

    其一、模仿自然，首先要对客观对象有深入透彻的观察和正确理解，然后模仿制作，求惟妙惟肖之艺术效果。

    其二、以自然形态为基础，使之典型化，应用理想化之境界。来表现理想的自然形态，不仅要强调外在形式美，对其内在精神，亦应重视。

    其三、以艺术家自我个性情感表达为主而创作的作品，进入这个层面的艺术家，他们的创造力非同寻常，思维或如天马行空，或如潜龙入海，遨游于情感和梦境之中，有创建光明世界的魄力。

    他还强调，艺术必须通过技巧来表现，但艺术的精髓更多不仅仅取决于技巧，而取决于思想深度。思想深度决定作品的艺术高度。木雕《霸王别姬》，最初的灵感来源于一块木料，这块木料所拥有的特殊纹理，如波浪层层叠叠，很奇特，他刹那间联想起竟是二千多年前乌江之畔上演的那场爱情悲剧，完成后的作品确实证明了材料的特点用来表现项羽犹如滔滔江水般不平静的心情和虞姬那水一般美丽的容貌，无可挑剔，妙不可言。显然，一件作品的创作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者有较强的综合素质，尤其要具备较高的思想深度。霸王和虞姬千古绝唱的爱情故事又有了新的诠释，而且得到同行们的一致认同，2002年，福建省工艺美术大师作品“争艳杯”评选中“霸王别姬”荣获金奖并被福建省工艺美术珍宝馆永久收藏。作品《汨罗魂》，同样借助于木纹的波浪形状进行构思，巧妙地再现屈原报国无门愤而投江的历史事件和精彩场景，爱憎立判。由于构思与材料二者高度统一，主题突出，作品完成后得到专家评委的很高评价，2000年在《第二届中国（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展》暨《第二届中国工艺美术优秀作品评选》中，荣获金奖。利用材料的特殊形态进行创作并且取得很多成功的例子，书中比比皆是。比如名为《空》的作品，原素材树干中有个天然洞穴，“空”在这里是客观的，并无预设的意涵，他却偏偏触动了作者的艺术神经，引发想象，作者看到的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空，而是精神层面上富有禅意的“空”。刀锋所向，深中肯綮，“空”已不空，里面充满智者对人生的体悟和追求，有大慈悲。整个作品用刀不多，却刀刀到位，艺术效果强烈。

    惠安县隶属泉州。以惠安、泉州为主要代表的闽南木雕源远流长，与东阳木雕、东清木雕、潮州木雕并称中国“四大木雕”。惠安木雕是南派雕刻的典型代表。“远取其势、近取其质”是郑国明木雕艺术的突出特点。

    我国传统艺术注重“心师造化”和“物我合一”，强调运用意象思维，细心观察事物和感悟自然，从中把握规律，使人和物、情与景这点做到完美的融合。从作品的构图和造型立意上看，郑国明大师追求一种更接近于中国文人画意味和具散文韵律的艺术风格，业已形成日见成熟。

    郑国明大师取得的成就证明了福建木雕艺术创作已经从传承进入创新阶段，尤其可贵的是，他的作品对于技术如何与艺术结合进而上升到道的层面做出了具有说服力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