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播产业链倾覆之后……

    ■刘晓春

    一纸2.6亿元的天价罚单，几乎要为近期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快播模式盖棺定论。5月20日，深圳监督管理局对快播科技公司送达了拟行政处罚听证通知书，尽管快播因高官缺席拒绝签收，媒体却几乎众口一词地将该罚单说成定论。此外又有消息称，快播老板王欣已经失联一个月，这不禁让人联想到6月2日的另一则消息，瑞典警方宣布抓获通缉两年之久的海盗湾联合创始人彼得·桑德。

    对于快播产业链中的诸多站长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带着一抹悲壮的色彩，甚至有网友在调侃，要为快播“一人捐一元”应对罚款。对于2011年底就宣称自己用户数突破两亿的快播来说，一人一元捐到2.6亿元的确并非难事。这再次反映了互联网文化与官方主流意识形态存在的冲突。在网民的眼中，盗版、色情以及其他违禁视频的传播，尽管违法，却并不卑鄙，为大家提供传播工具并帮助大家从中赚到钱的快播，是网民心目中的英雄，而并非劣迹斑斑的罪犯。法律规则与内心伦理之间的脱节，从来都是网络反盗版领域的最大难题，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整个知识产权制度的困惑。

    不过，在快播被瞬间终结之前，快播的市场也已经在被其他类似软件所蚕食。百度影音凭借着百度在搜索引擎领域的霸主地位，将触角伸入网络视频地下产业链显得游刃有余，甚至通过补贴分成、下降搜索排名等手段，对处于食物链底层的中小视频网站站长“威逼利诱”，迅速占领了快播的市场份额。不过，这两款本质上都是P2P的视频播放器，除了被声势浩大的“网络视频反盗版联盟”告上法庭之外，也分别于2013年12月30日收到了国家版权局25万元的行政罚单。在司法裁决出来之前，行政部门对于它们的“盗版”属性已经给出了权威的结论。

    百度影音和快播被罚之后，已经逐步收敛，但是相应的代价就是失去用户流量。在百度影音和快播的产业链中，核心利益就是盗版、色情等视频带来的庞大用户流量以及相应的广告收入，这已经成为互联网上利润产生的最典型模式。琳琅满目的互联网创新，无外乎就是要赚取用户数、点击率、流量和广告收入。只不过，在快播和百度影音这里，吸引流量的并非商业模式的创新或者老老实实购买版权的投资，而是利用盗版、色情等违禁视频，提供比正版视频网站更加即时、全面，同时又可以保证质量的视频共享。相比之下，正版视频网站却面临着“戴着镣铐跳舞”的困境，在严格的内容审查制度之下，不仅要承担对于违禁内容的审查义务，即使是正常渠道引进的境外剧目，还会面临着临时下架的风险，前阵子美剧突遭下架即为实例。两相比较，形成一种“劣币驱逐良币”之势，难怪被掠夺了流量生命线的那些正版视频网站要火冒三丈、置之死地而后快了。

    相对于百度影音和快播作为P2P软件的盗版性质而言，正版视频网站同时奋力抨击百度的另一种行为“深度链接”，并称其为“盗链”。但是否真的是“盗”，其侵权性质却还存在争议。这一方式曾经在百度视频搜索中出现过，点击某个视频之后，尽管实际上是链接到正版视频网站的服务器进行播放，但是在观众眼里似乎是在百度的页面上进行播放。这与百度影音的P2P模式最主要的不同，是没有发生视频的复制行为，百度只是提供了链接，而且播放的也是正版视频，不涉及到侵权问题。但是，利益纠葛同样存在，尽管播放的时候正版视频网站的片头广告依然保留，可以为他们带来收益，但是网页上其他广告位被百度占据，同样存在瓜分和掠夺流量行为，这种情况尽管不一定能构成版权侵权，但是作为一种不正当竞争行为来认定，成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盗版产业链带来的暴利，是已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个快播的倒下，不会阻止更多的快播站起。只要滋生盗版产业链的市场环境和受众群体依然存在，就无法阻止它的野蛮生长。尽管法律规则与网民内心的道德准则存在差距，但是通过保护正版来激励和维持视频产业的创造动力，是已经被证实合理性的理念。通过盗版快速敛财，实际上是一种涸泽而渔的模式。要捍卫网络正版产业，除了寄希望于执法者不再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超脱姿态，以及民众正版意识的逐步养成，作为举手投足间会对业界产生重要影响的互联网巨头，或许应当更加内省和克制。当今的中国互联网领域，具有强大赚钱能力的企业比比皆是，缺少的是真正受人尊敬的企业。

    （作者单位：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