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权”和“链接费”重塑搜索引擎链接责任

    ■刘晓春

    搜索引擎作为亿万网民接触和筛选网络海量信息的首选渠道，关乎其的任何变化都牵动着整个互联网行业的神经。而法律和政府对于搜索引擎及其提供链接服务的管理和规制，也常常跟随技术模式的创新而推陈出新。近日来，谷歌的两则新闻，体现了欧盟和西班牙新政对于搜索引擎服务商的重要影响，也实质上改变了相关领域的利益格局。

    一则新闻是关于欧盟于今年5月推出的个人“被遗忘权”新规。根据此规定，个人可以向谷歌发出“移除链接请求”，提供相应的资料，要求谷歌在搜索结果中移除包含有自己个人信息的链接。据媒体报道，截至7月18日，谷歌已收到超过9万份移除链接申请，其中，谷歌批准了53%的请求，对于15%的申请要求提供更多信息，而对32%的申请予以回绝。

    另一则新闻则是要求谷歌为链接内容付费。西班牙于7月下旬通过立法，规定谷歌等新闻搜索引擎网站在引用媒体内容链接时，必须向媒体付费，作为对引用媒体内容的补偿。这一费用被简称为“谷歌费”，背后的推动力量主要是西班牙的媒体出版商，他们认为谷歌通过链接媒体的内容获取了大量广告收入，自己却未能从中分一杯羹。

    第二则新闻自然会使人联想到先前广受关注的传统媒体狙击“今日头条”事件。尽管司法上尚无定论，但是，“新闻聚合平台”的法律责任和道德是非，已经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而关于第一则新闻，“人肉搜索”等网络新型行为带来的隐私曝光越来越困扰网民，个人信息的泄漏和传播有可能直接威胁到人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所以，尽管是远在欧洲的新政，其中体现的问题，却与我们近在咫尺。

    不可否认，搜索引擎服务为个人和商家都带来了巨大的好处。人们通过搜索引擎，能够准确、快速、便捷地获取信息，而大量商家也把搜索引擎用来作为推广自己品牌的渠道，就像电话号码簿可以帮助客户更方便地找到商家一样，链接服务可以为内容提供者带来额外的流量和收益。但是，搜索引擎与传统广告投放模式同样存在本质区别。搜索引擎抓取的链接并未经过被抓取者的同意，除非在代码中设置爬虫协议，否则都将按照搜索引擎服务商自行设定的规则展现在广大公众面前。如果这些被抓取的内容中包含有法律赋予私人的专有权利，比如著作权，那么搜索引擎这种扩大性的传播，就会带来法律和利益上的纠葛。

    从中国现行法律来看，如果搜索引擎提供的链接内容本身违法或者侵犯了他人的权益，那么搜索引擎商有可能需要承担所谓的“间接侵权责任”。比如，如果链接的是盗版音乐、视频作品，或者链接的是诽谤他人的言论，那么，权利人可以向搜索引擎商提出“移除链接”的通知，如果搜索引擎商拒不移除，就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欧盟的“被遗忘权”和西班牙的“链接费”新规，却是更进了一步，从个人隐私权和著作权两个角度重塑了搜索引擎商的链接责任。即使被链接的内容并非侵权性内容，比如，是网民自行上传到特定网站的信息，或者是媒体网站自行发布的正版内容，谷歌也有责任在收到“移除链接”请求时予以移除，也有责任向传统媒体缴纳费用。究其实质，这些政策是在私人财产和公共领域之间重新划了一条红线，扩张了私人权利的范围，而为搜索引擎施加了更重的责任。

    这样的新规体现了立法者对于个人权利的关注，试图通过扩张个人权利的边界，来对抗技术发展对私人领域的威胁和吞噬。但是，这种扩张同样也需要反思和克制，对于信息和内容的私人垄断，一方面会遏制信息获取自由和言论发表自由，这些本是互联网发展的核心价值；另一方面，政府对搜索引擎商施加责任的规制模式，有可能使得“谷歌们”不堪重负，心力交瘁。如前所述，两个月收到9万份请求，谷歌作为一家商业公司，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和成本对请求进行识别、筛选和法律意义上的判断，从这个角度来说，立法者和司法者同样有责任提供更加细致和可操作性的规则。在指导搜索引擎商的同时，通过确立更加人性化的规则来减轻商家的负担，节省社会资源，这本是政府的分内之事。

    （作者单位：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