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苦如何能让你幸福——德兰根迥

    有居士问：“圣人神僧们不是应该用自己的苦去为大众带来福泽么？我看他们过得都比大众要幸福很多，有的甚至跑到国外去宣讲佛法。他们的苦从何来？又如何能带给苍生福祉呢？一直以来特别佩服现在仅存很少的苦行僧，在我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僧人。”

    想到或许这也是很多人看待佛法修行人的方式。故作以下开示，愿能解除你的疑惑，愿三宝为你带去喜乐。

    苦行，是指敢为身体所难忍之诸种行，是一种非常艰苦的修行方法。除了内道佛教中有苦行的修行以外，印度教等外道中都有苦行。且很多外道对苦行之推崇远远超过佛教，他们的修行之苦，可说是“惨痛”，如有自饿法、自坠高岩、常翘一脚、五热炙身、常卧于灰土、棘刺、编椽、树叶、恶草、牛粪等之上。若是仅仅以苦行的程度来衡量对众生的利益大小，那么这些终生行持极端苦行的外道，才是对众生最慈悲，最有益者。但事实上，外道没有慈悲一切众生的教义，更没有菩提心的修法，他们修行的目的，是唯期自己生天。

    本师释迦牟尼佛出家后也曾苦行六年，每日仅食一麻一麦，形容枯槁之时，终于了悟到苦行并非圣道。依苦行之功德即便生在天界，也还在轮回之中，并不是真正的解脱，更无法利益众生。于是，那一年，那位已经枯瘦如柴的僧人毅然决定中断苦行，起身离开了他的同伴，走向尼连禅那河，清洁身体，并接受牧牛女的供养，享用了乳糜。在这之后，才有了菩提树下的大彻大悟，菩萨的心中有如黎明破晓的智慧生起，彻底照破自身和这个世界的所有黑暗。

    我们常说，佛教讲“中道”，佛教是“内道”。中道，就是指佛法修行不堕两边，不极端。内道，即说明佛法修行人关注内心胜过外在形式。这两点体现在苦行这个问题上，即意味着，一是佛陀既不鼓励他的弟子做极端的无意义的苦行，也并不完全制止苦行，适当的苦行仍然可以被应用作为修行方法的一种。故而佛陀制定了十二头陀行，针对饮食、衣服、住处、威仪这四事，制定了苦行之法，令行人断除贪执，弃除身心恶法，专心修道；二是外在身体的行为从来不是佛教修行的核心，相应各人根基，借助各种方便，于八万四千法门中各取所需，调伏自心，才是佛法修行的重点。内心出生真实的出离心，大悲心，菩提心，乃至最终产生空性慧，才是佛教修行的目标所在。

    看到今天行持苦行的佛教僧人，我想我们不得不被感动，尤其作为一个佛弟子，更加无法不生起恭敬与感激。但更为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认清哪些是修行所借助的工具，哪些才是修行的核心和目标。不是只有清苦贫寒才算真正的修行，才有功德，真正的修行功德永远都只在于行者的内心。有这样一个故事，华智仁波切是大名鼎鼎的佛法上师，却一直过着四处乞讨的生活，也总是随身携带着一个木碗。有一次，他去德格拜访蒋扬钦哲旺波尊者，发现尊者的生活非常富有，眷属云集，房舍如同宫殿般豪华，并有各种金银财宝摆放其中。华智仁波切心想：原来上师也很喜欢财物，这满屋的珍宝他也一定很执著吧！蒋扬钦哲旺波尊者清晰洞察他心中的念头，这时大喊道，“华智，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对这室内室外财宝的执著，远不如你对你那木碗的执著！”华智仁波切这时恍然大悟，了解到修行人不一定要过苦行僧般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要放下内心的执着。的确，如果没有放下执着，即便苦行，也未必能生起修行功德，还很可能缘于自己的苦行而产生傲慢等烦恼。如此苦行一生，也都只是一个表面修行人。

    对于个人的修行是如此，对于利益众生来说，关键也同样只在于行者的内心。更直接地说，苦行本身，与能否利益众生没有任何关系。并不是因为某一个修行人很痛苦，所以他能够让很多人变得很幸福。而是因为他真正断除了烦恼，显发了本有的智慧，内心获得了自在与安宁，具有包括出离心，菩提心直至空性慧的功德，他才能够利益众生。这样一位修行成就者，无论我们看到他外在是卓绝苦行也好，是幸福享乐也好，他的内心都不会有一刹那忘失众生的苦乐，甚至都不会有一刹那不是在为众生而行事、呼吸。

    再来看当今时代背景下的弘法利生，科技发展迅速，人们在知识扩展，财富增长的同时，却面临着一个动荡不安，匮乏荒芜的精神世界。而越是迷茫痛苦，就越是需要佛法。试问，一个修行人在山中闭关自守，不问世事，唯求自己解脱而刻苦修行，另一个修行人却以菩提心驱使，借助各种时代科技的方便，以相应现代人的表达方式，为众生引介正法，这两者当中，到底谁对众生的利益大呢？不是内心幸福就成了没有悲心，不是懂得运用科技就叫忘失正法，更不是出了国就意味着贪图享受，放弃众生。幸福源自于佛法修行对无明烦恼的破除，现代化的生活方式是接引众生的慈悲方便，超越国界的传法更是对每一个众生念念不忘的关照和悲悯。

    我们赞叹为了利益众生的一切修行，其中包括苦行，也包括顺应时代变迁的传扬佛法；

    我们拒绝为了获取个人的今生名利，或来世利益的一切修行，其中包括苦行，也包括背离正法，四处鼓吹自我的所谓“弘法”。

    正是“树根为药芽亦药，根为毒芽何用说，唯随善恶意差别，不随善恶像大小”，外在的形式不能说明一件事的好坏，内心的动机才能决定一件事的善恶。

    总之，在对任何事下结论之前，我们都应当有一个慎重的观察，实在不应当被“苦行”等外在形式所障碍，而令自己的判断偏颇不公，白白错失了获取佛法利益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