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人生的艰辛则没有耶胡达·阿米亥
来源:中国贸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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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没有人生的艰辛,则没有诗人”是以色列诗人耶胡达·阿米亥(YehudaAmihai)讲给我听的,说此话的他已在2000年9月22日离世,但录有那次访谈内容的磁带依然清晰,总是唤起我对阿米亥这位令人尊敬的世界级大诗人的追思。
耶胡达·阿米亥1924年出生于德国一个正统犹太教家庭。1934年他随家人移居巴勒斯坦地区(即今天的以色列所在地),先住在佩塔提克瓦,后迁至耶路撒冷。二战期间,他参加英国军队到埃及服役。与此同时,他开始阅读现代英文诗歌,奥登和艾略特的作品使之深受启发,他开始尝试用希伯来语做载体表达其战后情感。
阿米亥是以色列最受欢迎的一位诗人,令其在世界文坛占据重要位置的是他的诗歌创作成就。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他相继发表《现在和其他日子》(1955)、《两个希望之遥》(1958)、《铃声与火车》(1968)、《并非为了记忆》(1971)、《时间》(1977)、《巨大的宁静》(1980)、《你本是人,当归于人》(1985)、《睁开眼睛的土地》(1992)、《打开的关闭打开的》(1998)等20余部诗集,《并非此时,并非此地》(1968)等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集《在可怕的风中》以及戏剧和儿童文学作品。他的艺术信仰、陈述方式、反讽手段,数十年来被几代希伯来诗人所模仿,“几乎成为文学传统”。迄今,他的诗歌已经被翻译成30余种文字,拥有广泛的世界影响。
有人称其为宗教诗人,这是因为阿米亥自幼接受的是一种规范式的宗教教育,到青少年时代,虽然不再严格履行宗教仪式,但是宗教思想与精神却渗透到他的灵魂与血脉之中。出自阿米亥之手的宗教类诗歌首先表现出在形式上套用、模仿希伯来古典文献,而后融入自己的宗教思想的特点;许多诗在结构与布局上与古代圣诗一脉相承,可以说是一种“旧瓶装新酒”的改写。在《诗》(1956)中,阿米亥模仿犹太人就寝时的祈祷词写道:“我的右边是一门外国语言。我的左边,风儿吹过空落落的椅子。我的前面,是一条遗忘在桌子上的围巾。我的身后,一个发问的男人。在我的头顶是上帝显现。”
有人称其为爱情诗人,这是因为爱情诗在阿米亥的诗歌中占据着重要位置,他将爱情置于战争、忆旧、宗教等不同的语境中,表达男女间的情爱。阿米亥本人经历过一场婚变,与第一个妻子不成功的感情纠葛、与第二个妻子相濡以沫的婚姻生活使得他拥有一笔宝贵的情感财富,令他能以高超的手法把握男女之爱与两性关系。他笔下的爱情诗首先是感官的、肉体的、充满焦虑与痛苦,他把残缺与不完美当作其爱情诗的主旋律:当我们远离大海,当融进我们体内的语词和盐/叹息着/分离/你的身体不再现出/可怕的征兆……夜晚,世界已经冷却,你的身体就那样像海/长久地流住温暖。(《你的秀发终于干了》)
有人称其为反战诗人,这是因为阿米亥的诗具有强烈的社会性和历史感。以色列当今社会生活中一个无法忽视与摆脱的主导性政治因素就是战争,阿米亥也从未停止过对这一主题的关注。但他并非从国家命运与民族兴趣出发来歌颂战争,并非从民族主义和复国主义角度描写战争的胜利者与失败者,而是以人道主义立场,注重剖析战争的无情以及被战争损坏的个人。同时,他也将笔墨投向普通战士离开家人与挚爱匆匆奔向沙场的感人场面:“最初的战役/以几乎致命的亲吻/拔起可怕的爱之花/像炮弹那样。士兵小伙子们/被装载在我们城市漂亮的公共汽车里——12路、8路和5路到前线去。(《最初的战役》,译文见《耶路撒冷之歌》,傅浩译)
有人称其为耶路撒冷诗人,这是因为阿米亥创作了许多以古城耶路撒冷为题材的诗歌,这些诗不仅是描绘耶路撒冷漂亮的风景与圣地风光,而且也融入了深厚的民族感情与集体信仰,成为犹太人多年来多遭乱离、命数不定的见证,成为诗人心目中连接上帝与人的一个纽带。直至两千年“耶路撒冷纪念日”,人们还在吟颂他创作的4首耶路撒冷诗歌,以呼唤人们对这座古老城市的无尽情思:“回到耶路撒冷的人/感到那一块块痛苦的地方已经不再痛苦。/但微弱的警告保存在所有的事物中/就像一条亮晶晶的围巾在飘动:一种警告。”(《耶路撒冷之歌》)
曾以诗人身份摘取诺贝尔文学奖桂冠的奥·帕斯在谈到耶胡达·阿米亥的诗歌创作时说:“一旦你读了他的诗,就无法忘却——十六行诗句中竟融入如此众多的人生与真理。他是一位大师。”阿米亥的过人之处在于他用简朴的语言,借助犹太经典文献中的意象,表达深邃而带有普遍性的思想真谛与人生体验。这种思想与体验植根于他的个人经历、犹太民族的独特遭际,接近当代以色列神话之谜,确如他自己所言:“倘若没有人生的艰辛,则没有诗人。”
(钟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