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载道 书以焕彩
——专访著名学者欧阳中石教授
来源:中国贸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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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中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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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杨若浩 通讯员 徐若竹
作为一位海内外知名的书法家、教育家,欧阳中石教授有着严谨治学的大学者风范。他多年从事教育工作,桃李满天下。欧阳中石先生是首都师范大学教授,1985年在首都师范大学创办书法教育专业;1993年担任我国第一位书法方向博士生导师;1998年成为我国高校第一位博士后研究人员合作导师;2002年荣获首届中国书法兰亭奖·教育特别贡献奖;2006年荣获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
欧阳中石1928年生于山东泰安。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现为全国政协委员、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艺术学学科评议组成员、文化部艺术系列美术专业高级职称评委会委员、中央文史馆馆员、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及博士后导师、中国书法文化研究院名誉院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原顾问、中国画研究院院务委员。
面对欧阳中石,就仿佛面对一本厚厚的书,让人敬重,让人深思。他治学严谨,博涉多优,在书法、诗词、逻辑、音韵、绘画、戏曲等学科都有精深的造诣,是我国著名的学者、教育家、书法家。
欧阳中石说:我主张写书法、做文章,要文以载道。“行文”干什么?为的是载道。而“写字”则要用“书”的办法焕发出神采,来满足我们当前时代对文化的需求。这是我们进行书法创作研究的总目的。这个“焕发”的“焕”字如取一根火柴,把它划着,这一划它就发出光来,我们手中的毛笔如果能像这根火柴一样,如果每个字都能焕发出神采,那么整篇的字就有了文采。
无论是神采还是文采,一定要切合时代的需要,我在很多场合都强调“文以载道,切时如需”的学术主张,因为每个时代都需要对应的文采和神采,如《兰亭序》、《圣教序》,乃至唐诗宋词,都有那个时代特有的神采。所以说写字不只是要写的好看,还要有文化表现、写出时代风采,要做到这一点,书法创作就必须“切时如需”。就是说书法不只是一种单纯的“笔墨当随时代”的艺术,更是一种类乎“道”的重要文化样式。因此我们研究书法,不要过多地强调它的艺术形式,而要偏重它的文化内涵,研究时代需求、大众需求、国家需求、社会需求。许多文化的内容都要通过我们的文字和书法作品把它表现出来传承下去。中华民族的祖先就是我们的榜样,是他们把他们的声音、语言和思维转换、外化、固定为文字并绵延至今,也只有通过文字才能使文化的内容得到充分的发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中国的文字太了不起了,它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创举,也是时间和空间意义上最能够传承持久的,这要有一个过程。
欧阳中石教授开始从事书法教育这个行业比较晚,但他非常崇尚书法教学这个人生要务,他认为把祖先留下的文化遗产传授给年轻人、传授给学子们,这是一份神圣的责任。前人为我们留下了那么宝贵的文化财富,中华儿女应该好好地研究、继承和发扬,然后再一起努力把它奉献给世界人民,让我们的文化更好地为全世界服务。
欧阳中石教授说:这个“传授”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传歪了。所以首师大书法文化研究院,就是要强调书法在“文化”中的定位,而不是简单的从艺术上定位。我国的汉字以“形”为主,描述的是事物的形体,再复杂的事物汉字也有办法“写”出来,书法教育工作中贯穿实践“文以载道,切时如需”,这一理念既显示了我们祖先的勤劳与智慧,也显示出我们中华文化的深度和高度。
欧阳中石教授说:我希望学生们明白,“写”只是“汉字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不要过多地强调书法的艺术形式,而要偏重于它的文化内涵。不仅要看名家的笔墨“漂不漂亮”,更要揣摩他们通过艺术之美所传递的文化讯息。如果能通过科学的、专业的书法教育,把“书道”的核心内容充分传递给学子们,使他们加强对传统民族文化的认识,加强“传统”在年轻一辈心中的分量,为我们祖国的文化传承做出一定的贡献,就是作为一名书法教师最大的幸福。我一直用这个理念去教我的学生,应该说这些年做得还不够,还不能达到自己心中的那个目标,和国家、人民的要求还相距甚远,所以在有生之年会努力的尽我所能,每天都向书法界、教育界内外的朋友们学习借鉴。我们学习古人几千载积累的书写经验,千人千面,丰富而厚重。从篆书、隶书到后来的楷书、行书、草书等等,它们的历史渊源呈前启后,脉络清晰,做到法古不泥,继承而不止步,凝固在浩瀚碑帖简牍中,等待后人去研习。而书写临摹是学习体悟古人碑帖的最方便的学习方法。
我曾经说过:“学字”和“练字”是两个问题,要以“学”为主,用“练”来巩固;不能光练不学,也不能光学不练。这是一个从认识到实践的问题。不要遍临诸帖,专心临一个帖反而更好。真正用心把一个帖写好了,甚至是把一两个字写好了,别的字就能写好了,这就叫“一通百通”。有些同志在那里拼命要形成自己的风格,他们应当先去精研古代书法家的成果,根据每个人不同的个性和悟性,选择适合自己的书家摹本和摹写路径,学习书法,一般都从临摹古人的碑帖入手。在书法研习中,在传承古人和保持自我之间找到平衡,真正能做到了然于胸、心手合一、明心见性的时候,才能水到渠成,形成自己的个性风格。如果没有“学会”就急于“练习”确立自己的特色,容易弄得不伦不类。
欧阳中石教授说:从中国书法家协会一成立的时候,我就参与了有关的工作,但是工作重点还是放在教学上。习近平总书记召开的文艺座谈会,针对当前文艺界存在的浮躁趋利、创新不足等问题,提出了鲜明的见解,这次的文艺座谈会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72年之后,包括我在内一共有文艺界和有关界别的72人受邀参会,习总书记亲自主持,属于文艺界最高规格的会议了,总书记在会上强调: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人民。他强调:一部好的作品,应该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同时也应该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作品;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要创作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文艺作品,讲品位,重艺德。座谈会给我的震动和启发都很大,这些论断和真知灼见就是书法界应该努力的方向。对我来说最核心和印象最深的关键词是一个“德”字,作为教书匠,我需要继续谨守师德,关于书法创作,需要谨守艺德。我和我的学生们都要做合格的无愧于时代的文字流传者,我的每个学生在书写中国字的时候也应该懂得在“德”的层面上书写人生。
欧阳中石教授说:我是个教师、不是书法家,因为我觉得要称其为一个书法家,这个“家”的要求必须要很高,我还没达到那种程度,我只是刚懂得如何把这门学问传授给学生,所以我的作品算不上书法艺术作品。作为一名教师,我有责任向社会介绍那些优秀的学生,使他们在更广阔的舞台充分展现自己,来推动书法艺术的发展。我的教育工作并不是培养书法家,而是培养人如何写字,如何体悟文字背后的文化。我是个教书匠,不是书法家,书法与汉字文化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们在各地开办弘文书苑,就是要推广关于书法文化的教育,而不是所谓培养书法家。我希望学生写一个字之前,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这个字是怎么来得,它是怎么回事,能够完成这个工作已经是我最高的愿望了。
我没有举行过任何个人的书法展览,我没有这个资格,我不是专门研究书法的,我是以教书为生,从来就是老师。解放前我就教小学,大学毕业后又在教书,一直教到现在,还是在教学。最高的成就就是教出来的学生能够取得成绩,这就是我们作为教师最大的欣慰,最高兴的事情。其实说到底,书法是“最抽象的绘画”,因此虽然国际上没有很多国家跟我们一样也有这样一门源远流长的文化,但是从“象形性”、“书写性”的角度来说,我们的书法远比现在看到的要国际化,或者说先天具备国际化的特质,它的外在形式和内在蕴藏,都吸引着国际上的人们去了解、尝试,所以书法在未来走向国际,做文化交流的方式也罢,艺术尝试的渠道也罢,都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未来中国书法艺术的走向,事实上海峡两岸在当下的文化传承上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汉字的繁简共存,那么基于这样的现实,我们应该用怎样的智慧整合、统一书法文化?海峡两岸做为同宗同族的中华儿女,大陆写简体字,台湾写繁体字,但是具体到书法来说,大陆从事书法艺术创作的人还是会写繁体字的,一方面繁体字是和传统的碑帖相契合;另一方面是可以更好地学习安排间架结构,这样说来书法也是连接两岸文化的一条纽带。其实简化字也有简化的意义,但前提必须是科学的简化,不能无穷尽的简化,也不能个人脱离国家的文字规范随便简化,照规矩书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不是儿戏,写的对不对直接反映了今人是否继承了文化,是否真的有文化。我们的文字,是科学和艺术的结合,最初象形,越来越不象形,规范化了。现代有现代的写法了,我们都能理解到,现代的这个样,就是原来那种形。我们看到的现代的汉字,就想到了它的形,所以书法就是如何把我们的汉字写得更加美好的一门学问。
书法的书写虽然要符合我们的时代需要,但是正确的使用它才有意义。书法也是一门理论,不是写一篇字就叫书法,书法是一门关于书写的学问,要以做学问的态度来写字,所以最后还是要回到汉字教育的问题上来。汉字教育不光是我们这些教书匠的任务,更是国家文化传承层面、国家顶层设计层面在面对未来的要务。历朝历代都给我们遗留下丰富的遗产,有些具有了不起的高度。历史在发展,社会在发展,已经达到的高度,我们不能忘记,明天可能还会出现新的高度,我们也绝不放弃,向前追。书法是一个文化,我们学校的名字叫书法文化研究院,不是书法艺术,不单单是艺术问题,而且是文化问题,所以我曾经提出,作字是为了行文,作字行文。做文是为了文以载道,是为了我们的形势,为了我们的需要在做的。书法只是写字吗?不是,是文化。文化干什么?文化为政治服务,为时代服务。
未来中国发展的一个文化目标是世界的美好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