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化金融服务创新 加快农村中低收入群体脱贫步伐

■ 段应碧

联合国世界银行提出发展普惠金融体系，初衷就是帮助不容易从传统金融机构得到金融支持的那些弱势群体得到金融支持。在中国，特别是在农村，最不容易得到金融支持，最难贷到款的就是农户。农户当中，有低收入农户、贫困农户。农村贷款难，一般农户贷款更难，贫困农户和低收入农户贷款难上加难。这个群体很大，农村发展普惠金融，我们应该重点关注这个群体。

为什么贷款难？主要是因为这些农户的生产、生活特点，和现在正规金融机构的体制、制度和运作方式不相适应。现代金融是伴随城市工商业社会逐步发展起来的，贷款产品包括操作流程，都是针对工商企业特点来设计的。用一套办法去为农户，包括贫困农户、低收入农户提供金融服务，银行往往会遇到三个方面的困难：一、信息不对称。农户和工商企业不一样，没有规范的财务报表，也没有系统的交易记录。所以，银行很难知道他真实的金融状况。二、成本高。农户的居住很分散，单笔贷款的额度很小，一般就一两万元，有的甚至几千元。翻山越岭去给农民贷款几千元、万把元成本非常高。和大额贷款几千万元、上亿元的成本无法相比，同样的利率他要亏。就算不亏，也没有什么利润。三、风险大。农户没有抵押物给你，也找不到担保人。本来他们从事的农业生产，包括种植业、养殖业，除了市场风险外，还有一个自然风险。再加上没有担保、没有抵押，所以银行感到风险太大。所以说传统的金融机构不给他们提供服务，说金融机构嫌贫爱富，也是有它的原因的。

各级政府和社会各界对这些人都很关注，也采取了一定的措施，当然都有一定的成效。但总体来看，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比方说为了解决农户没有抵押品的问题，允许承包地、宅基地可以抵押，应该说这是好政策，有抵押品了，可以满足银行的条件。但是实际操作当中有两个问题不好解决：一、如何估价？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市场，那块地、那个房子值多少钱？不好算。二、变现难。万一他贷款还不回来，银行要拿宅基地、去用那块土地变现是很难的。宅基地的房子，只能卖给本村的农民，不能卖给城里人。大城市的郊区还好一些，有些农村家人出去打工，房子本来就是空的。一户一宅，破产了、还不了贷款，你把他房子收了，他住哪里？都是具体的问题，银行执行政策的时候就显得很谨慎。

去年，国家提出要扶贫，要给贫困农户提供金融贷款，保证他们2020年前实现脱贫，完成我国全面实现小康的任务。有些地方采取了一个“银证保联合合作办法”。也就是说政府主导这件事，财政建立一个风险基金，请保险公司设立一个贷款保证保险这样一个新的险种，鼓励银行给贫困农户贷款。具体实行当中，不是简单给到贫困农户名下，实际上是有龙头企业在用这些钱的。不管怎么说，在笔者看来这也是一个好方法。最大的好处就是见效快、规模大，短短半年左右的时间，一个省几十亿元都放下去了，至少是民意上，每个建档立卡的农户都获得了贷款，这是最大的好处。但是这种财政兜底的方法，有没有可持续性？恐怕还有待观察。

全国现在大概建了上千家的村镇银行，9000家小贷公司。建村镇银行、小贷公司的初衷就是要他们“扶小、扶农”。但是从实际的执行结果来看，他们是在县城或者是重点集镇，为中小企业、龙头企业、个体户工商户服务，也有少数为农村大户提供了金融贷款，很少给中低收入农户提供贷款。这个从单笔贷款的力度可以看出来，据统计我国公司小额贷款的笔均贷款是在百万元左右，一次性贷款100万元，是贫困农户？一般农户？绝对不是，当时设立这些公司的初衷并没有得到落实。也有一些是真正为中低收入农户、贫困农户提供服务的机构，但是不多，大概有20多家。规模很小，规模相对大一些的就是扶贫基金会的小贷公司，叫综合农信公司。这个公司由中国扶贫基金会和世界银行金融公司两家组织建立。前后有20年了。前10年基本只有3-5家，这10年发展得比较快一些。20年来，公司累计发放农户小额贷款140多万笔，贷款额度累计158亿元，平均一笔就是万把元，给农户。截至2016年6月底，覆盖全国183个贫困县，贷款余额37亿元，存量贷款农户，现在还没有还完钱的农户是35万户。20年来，还款率是99%以上，基本没有什么损失，都还了。

这个公司有它的特点，概括起来就是“三专一公”。“三专”：一、有专营的机构，只给中低收入、贫困农户提供贷款，绝不给大户提供贷款。为什么要这样？这是出资人定的规矩。一个金融机构，又可以放大额贷款，又可以放小额贷款，最终结果必然是搞大额贷款，不搞小额贷款。贷1万元和1亿元，成本一样，利润大不一样，这个道理非常简单。二、专业、专职的队伍，现在有专职人员2000多人，主要是在农村招聘的信贷员。这个信贷员有“五险一金”，就是公司的员工，必须是专职的。为什么要专职？因为这是技术活，要有专业技能，而且要对他实行奖惩等管理制度。你在村里找一个干部做，他可能不负责任。三、专门的贷款品种和操作流程。这个公司是根据各个地方中低收入农户生产生活特点，量身定做一些贷款产品和操作流程。像五户联保、妇女优先、分期还款等等，南北方各省也不一样，经济水平不同，有的地方贷款就几千元，有的地方可以贷款1.5万元，最高可以贷款二、三万元，是根据这个群体在各个地方的实际情况来设计的，他们的说法叫量身定做，不是按照金融制度的一套设计，而是“量体裁衣”。对全程的系统管理都有严格的制度，所以执行下来效果比较好。“一公”，即公益性，不以盈利为目的。按照公司运作，市场化运作，只要求农户覆盖成本，保本微利，不要求他们赚很多钱。两家出资的，世界银行、中国扶贫基金会，20年来从来没有要求农户上交过利润，也不问赚多少钱，就是保本，这样他们没有压力。之所以20年不偏离目标，坚守这样的群体，因为机构没有利润压力。

要解决中低收入农户贷款难的问题，比较好的办法好像还是要通过建立综合农信所谓“三专一公”的机构来解决。农村贷款主体多种多样，有企业、有农户。企业有大中小、微。农户有大户、一般农户、贫困农户、低收入农户，他们生产生活特点、贷款需求都不一样，因此用一个办法是解决不好的。对于中低收入农户来说，要建立“三专一公”的机构。我们国家不是有14个贫困片吗？如果每一片都建立这样一个机构，由政府出资，后台共享就可以了，大家为各片服务，不需要每个都建立一个强大的后台。但是建立“三专一公”的机构，还离不开政府的支持。综合农信最大的问题，尽管没有利润或者是利润极低，基本上就是覆盖成本，但是贷款利率很高，毕竟是低收入农户，贷款利率高了也不好，还是低一些比较好。但运营成本比较高，运营成本有两块，一个是融资成本，它主要是农业银行给他批发的贷款，成本比较高。二是操作成本，所谓操作成本就是人员工资，人员工资有两大块，一块是农民的，一块是总部管理平台。总部管理平台大概占40%左右的成本，因为它实行的是连锁经营方式，必须要事先建立起庞大的后台管理体系，没有这套体系无法运行。当规模足够大的时候，才可以摊薄管理成本，现在规模不大，所以成本就下不去。怎么办？最好还是由政府出资，在那么一个片区建立一个机构，机构要按照市场化运作，政府再提供扶贫再贷款，这样融资成本就低了，也别要求它有利润。有了这些政策支持，可以解决中低收入农户、贫困农户贷款难的问题。

（作者系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原办公室主任、中国扶贫基金会会长）